初中语文 小小说(红尘异事)妖刀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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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中良心爷说,他死不瞑目。
爷说,一生中,他做了一件愧心事,一直梗在心中,死不闭目啊。
爷说着,两滴泪滚出来,沿着脸上的皱纹四溢开来。
然后,爷磕磕绊绊地讲起那个故事来。
那时,他才十几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就被抓了壮丁。
第一次举起枪,竟是当行刑队员。
押到刑场的,是一个年轻人,一身灰布军装,已经破破烂烂。
头上一顶八角帽,上面燃着一颗五角星,红艳艳的,火苗一样。
听说,这个人是能跑掉的。
他们的军队被打散了,他躲在山上,躲得很隐秘。
本来,是没人发现的,搜山的士兵也没搜到他,已经撤了。
可是他肚子饿了,听说饿了三天三夜,于是,他下了山,到地里掰了两个玉米棒子。
掰了玉米棒子也就算了,可他不该留下一张纸条啊,而且还放了银角子。
字条上说:老乡,我拿了你的玉米棒子,留下了钱,请见谅!这银角子倒没什么。
可是,这纸条却暴露了他。
一队兵于是重新搜山,梳子梳理一般,最终,从一个山洞中找到他,还有那两个玉米芯。
他被抓住了,带到师部一问,是一个官,竟然是一个红军团长。
师长让他投降,仍给他一个团长当着。
他一笑,斜着眼睛问:“你看我像投降的人吗?”师长摇摇头,无奈地告诉他:“那就死!”他仍一笑,回答道:“那就死吧!”于是,他就被押上了刑场。
于是,爷就成了执法队员。
爷举着枪,对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双腿颤抖。
爷想,你笨啊,不就是两个玉米棒子吗?给啥钱?留什么破纸条啊?爷不愿开枪,流着泪。
十七岁的爷觉得,这个人留一点钱与一张纸条,害得自己成为一个刽子手,真有些划不来:对方划不来,自己也划不来。
爷叨咕着说:“你干嘛啊?跑就跑嘛,还还啥钱啊?”那人一笑,很坚定地回答:“这是纪律。
不然,我还是一个党员吗?”那人说着,眼望着前方,微微侧着脸,眉宇扬起。
朝阳照着,将他的身影剪成一尊雕塑。
号令响起,爷举起枪,可双手抖着,就是下不了手。
那个年轻人回头一笑道:“开枪吧兄弟,这与你无关。
”爷仍举着枪,呜呜地哭起来。
执法队长吼起来,提着枪冲过来。
爷在命令中,闭着眼,举起枪。
护送沪上沦陷,陈家在沪上的纱厂被鬼子炸了。
陈老爷考虑再三,决计还是让女儿回陈墩镇老家。
只是沪上到陈墩镇,得乘火车百里,还得转乘船八十里,这兵荒马乱的日子,旱路水路都不安宁,到底让谁护送女儿呢?陈老爷想到了绸货店的学徒陈不饿。
陈不饿是北方人,陈家远亲,一路逃荒讨饭来沪上投奔陈老爷。
陈老爷看小伙子虽干瘦,但很有精神,便留在店里当学徒。
陈老爷想,大难当头,把宝贝女儿托一个沾亲带故的人,心里多少还有点儿底。
说走就走,陈老爷找人开了路条亲自把女儿送上火车。
上了火车,陈不饿身背细软、干粮,在小姐身边寸步不离。
其实,陈小姐和陈不饿年龄相仿,都是过了年才20,但辈分上差了好多。
陈不饿该管陈小姐叫“姑奶奶”。
姑奶奶自然也开心受用。
车很挤,开开停停,百里路竟开了一天一夜。
火车转水路,好不容易等上了去陈墩镇的航船。
那航船竟也走走停停,老得躲鬼子的飞机。
可能又饿又累,上了航船,陈不饿人竟蔫蔫儿的,两眼发呆,趴在舱里动弹不得。
陈小姐先是没多大在意,蜷在长凳上打盹儿。
谁料想,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湖里,船上竟有四五个歹人开始兴风作浪,先是吓唬船老大,跟他说狠话,说,这水路,你长跑,若是今日管一下闲事,我等见一回打一回,小心性命。
说罢,开始对客人挨个搜身。
大凡随身金银首饰细软,悉数搜走,就连干粮也不放过。
搜陈小姐,陈小姐不依,拼命喊叫。
陈不饿支撑起虚弱的身子,踉跄着挺身护小姐。
见有人不服,众歹人便喊叫着围过来,一看,眼直了:船上竟还有个年轻脸俏的城里大丫头,顿时一个个色心毕现,满嘴淫语,这个一拳,那个一脚,把护着小姐的陈不饿逼人绝境。
陈不饿手脚不够,护小姐,细软被抢;夺细软,又怕小姐被人非礼。
情急之中,陈不饿嗖地掏出把匕首,把小姐紧紧护在身后。
歹人轮番进攻,一歹人抡起一棍,正中陈不饿额头,鲜血直流。
摇晃中,陈不饿不顾血流满面,一手拉着船舷,一手持匕首对抗,一腿站着,一腿还击。
歹人无心与陈不饿僵持,开心地翻弄着搜来的赃物。
就在此时,三架鬼子飞机呼啸而来,俯冲间丢下的炸弹在船舷边炸开,巨大的浪涛险些把船打翻。
香奈儿五号在村里,我的贼拉聪明和我老婆的超级愚笨,都是出了名的。
当初能阴错阳差地接合到一起,也算是命中注定吧。
十几年里,我手拿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对付下来,不习惯的也都逐渐习惯了。
但她最近制造的一起毁灭性事件,让我一直吐不出也咽不下。
明明泥面结霜,秧苗微黄是肥料过足烧的,这娘们愣是将墒情判断为缺肥,巴巴地又去洒了一通化肥。
生生祸害了那一亩多正在抽穗、灌浆的糯米秧。
尽管现在天天顺着我,我还是懒得理她。
我心里憋得发慌,想出去散散心。
我想去城里找我哥嫂谈谈。
他们都是聪明人,会宽人心。
星期六,我背一袋新打的面粉进城。
临行前给我二哥打电话,他接我电话很高兴,低声告诉我,他最近接待外商捡了大半支洋酒。
要我赶在午饭之前去,哥俩一起分享。
还特地交代我,直接去楼外楼那家大排档。
因为嫂子办案去了,家里没人做饭。
哥俩推杯换盏,喝得十分激动。
二哥说运气好的话,下个月他有可能混到招商局当主任。
他最近联系到一个老外投资集团,很有可能要在我们县投资。
吃完饭,二哥叫我去他家,想跟我好好杀几盘。
我二哥是个骨灰级棋迷,我也是。
哥俩摆上棋盘,一时间杀得天昏地暗,早忘记了时间。
直到二嫂推门进来打招呼,我们才稍作停顿。
二嫂一进门,就耸起鼻子,轻步朝我们走过来,好像警犬在嗅什么。
最后站在二哥身后,用手掌扇风,使劲嗅了两下才罢休。
我以为我身上的烟酒汗臭很难闻,有点不好意思。
二哥问她,你闻什么?我身上长毛了?二嫂笑笑不答,转身去挂换下的警服,一边问二哥,你是不是和哪个女人拥抱了?二哥有些迟疑地问,为什么这样说?二嫂走到茶几前去倒水,咕咚咕咚喝完一杯,接着说,应该是一个外国女人吧?嗯……二嫂仰脸看天花板,皱眉思索着,年龄大该在四十岁左右,很有身份。
身高嘛?她回头打量了一下我二哥,应该和你差不多,一米七八以上吧?她专注地看着二哥,你开了洋荤?我全然懵懂了。
二哥从愣怔中解放出来,看着她说,您继续,我洗耳恭听。
你身上有一股香水味,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香水,香奈儿五号的味道。
大印象老街把给人画像的营生称作印象。
老街,能把画像这门手艺做得精绝的是八角楼下的大印象店。
遇到个急事,有人会拿着照片,找到店里,说给印象一张。
大印象便按照顾客的要求,把照片上的人像放大绘画到纸版上,装裱好,保证和照片上的人物表情一模一样。
去老街找大印象,老街人都会告诉你,大印象啊,好找。
去八角楼,宽脸,短眉,眼睛不大,特有精神。
大印象不只是活儿做得好,为人也正直实诚。
大石桥段家老爷子意外去世,家人没有找到老人留下的生前遗照,便找到大印象,央求去家里给老爷子画像。
做印象这门生意的,极少上门给人画像的,用照片印象,是要借助一些技术工具的。
而登门画像却全凭手上功夫,况且是给故去的人画像,不吉利,晦气生意。
大印象二话没说,收拾起家什就到了段家。
大印象对躺在棺木中的段老爷子鞠了三个躬,支起画板开始下笔。
正是三伏天,屋内闷热,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大印象连续八个小时不吃不喝,在灵棚搭建起前,画完了肖像。
大印象谢绝了段家人的优厚酬金,说我能给老爷子画像也是有缘啊,算我送了老爷子一程。
老街有个清扫街道的环卫工,大家都称他韦老头,每天推着架子车,沿街清理垃圾。
韦老头闲的时候,就爱坐在大印象的店前,吸着烟,看大印象画像,扯些家长里短。
韦老头吧嗒吧嗒有滋有味地吐着烟雾,也不管埋头做着活计的大印象听没听,自己只管说。
说他和老婆的恩恩怨怨,说他老婆子因为他没有照顾好妮子,12岁的妮子溺水死了,老婆子也离家走了。
我那妮子啊,长得可得劲了,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长睫毛,笑起来俩酒窝,学习好着哩!都怨我,都怨我啊。
韦老头过足了烟瘾,也叨叨够了,拿起扫把仔细地将店铺前清理干净,推着车子走了。
韦老头退休那一天早晨,去找大印象道别,大印象的店铺没开门,门上挂着一幅画像,是个女孩的画像,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长睫毛。
天啊,这是我妮子,是我妮子啊。
韦老头把画像搂在怀里,老泪如珠,对着大印象的店铺拜了又拜。
大印象生意清闲的时候,端着一杯茶,眯缝着一双小眼看来来往往的行人。
犯病老王退休不到两年,就患上了帕金森综合征,说白了就是老年痴呆。
他跟其他患者的状况基本相同,记忆力消减,行动不便。
譬如水杯明明拿在手里,却满屋子转悠着找水杯;本来要到厕所小便,到了卫生间却忘记自己要干什么,转回来时已经把裤子尿湿了;走起路来磕磕绊绊的,随时要跌倒的样子,等等。
有时老伴儿叫他:“老王,该吃饭了。
”他却一脸茫然,等到老伴儿连叫数声,走到他面前大声呼唤,他才像个犯错的小学生:“老大娘,你是叫我吗?”弄得老伴儿哭笑不得,心里却如针扎一般难受。
老王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退休后本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想不到得了这种病。
有人建议说,老王去他熟悉的地方,或许能恢复记忆。
这种说法有点儿道理,老伴儿就带着老王来到他工作过的地方,这里转转,那里逛逛。
可是,去了几趟,一点儿效果也没有。
老王常常把张三当成李四,王五当成陈六,把比他年龄小的局长当成“哥哥”。
有一次,老王来到办公室,向比他年龄小三十多岁的小姑娘叫“大娘”,人家小姑娘初来乍到,不明就里,吓得“哇”地尖叫着跑了出去。
局长是个好局长,心里也很难过,毕竟是自己的兵啊,不能撒手不管,就对老王的老伴儿讲,大娘,还是去医院吧。
就这样,老王又被老伴儿领着往医院跑开了。
每次去,都要提溜回一大包药。
反正只要沾点儿边的药,医生都给开了。
这年头,医院最不缺的就是药。
两个多月过去,中药西药都吃了。
秘方偏方都用了,还是没见什么效果。
老王的老伴儿有点儿泄气。
医生蛮有信心地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不要急嘛,干什么都要有个过程。
上次他来管我叫叔叔,这次叫我弟弟,不就是有点儿进步吗?”老王的老伴儿无言以对。
就又默许医生开了一大堆药。
老伴儿搀扶着老王刚走出医院,只见一个年轻人旋风似的跑了过来,后面一个中年妇女撕破嗓子一般叫喊:“抢劫啦,抢劫啦!”老伴儿忙拉着老王,打算往后闪一闪,让那个年轻人跑过去。
毕竟是亡命之徒,他们老两口如何对付得了?若不识时务,还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能有个好?谁知道,老王愣怔了一下,一反常态,挣脱老伴儿的胳膊,箭步冲上前去,一抬腿把那个年轻人绊倒在地。
谁都可以是天使两年前,我和太太从北方的一座小城辞职来到杭州。
太太在一家报社当编辑,我则继续做着我的老本行──电台DJ。
我们借住在朋友的一栋老宅里已经有三年的时间。
院子里有一扇大铁门,上面有一把巨大的锁,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把铁门上的钥匙。
我家的铁门钥匙一直以来都在太太手中。
每一个住在院子里的人,从外面回来,把自行车推进院子后,哪怕是在大白天,也要顺手把院门锁上。
事情发生在那个炎热的午后。
那时我做的是下午档的一个音乐节目,我通常是在直播开始前的半个小时赶到电台。
在夏天我有午睡的习惯,太太那天正好在报社拼版不能回来。
平时午睡都是太太叫我起床,于是那天我睡过了头,醒来的时候离直播只有半小时了。
我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走到院子里,看到铁门上的大黑锁,这才想起钥匙在太太手上。
我手忙脚乱了起来。
院墙很高,我知道我根本做不到“狗急跳墙”,房间里又没有装电话。
我在院子里急得直跺脚。
我站在铁门边,像是一个渴望自由的囚犯。
然后通过门缝我看到了他。
他是一个正好从弄堂里经过的小乞丐。
他还是一个孩子,不超过十岁。
炎夏的午后,他只穿着一条脏兮兮的大短裤,头发零乱得像是一堆稻草,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背上的袋子,仿佛里面装满了宝物。
我喊住他,我想请他去巷口给我太太打个电话,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在我开口之前我首先想的是我是否应该先给他一点零钱作为报酬。
我翻遍口袋,除了张百元的纸币便什么也没有了。
我有些尴尬,我似乎还无法做到把100元当作“零钱”给一个乞丐。
我飞快地跑回屋子想找出一些零钱,但没有成功。
然后我看到橱柜里放着的两个大大的昨晚剩下的馒头。
隔着铁门,我把那两只还很松软的馒头递给了他。
我看得出他很高兴,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向我道谢,转身准备离开。
我叫住他,很简短地告诉他我需要他去巷口那个公用电话亭帮我打个电话,并把一张百元纸币放在了他的手掌上。
他看了看手里的那张纸币,然后又看了看我。
十分钟后他还没回来,我想他不会回来了。
后来我的邻居回来了,邻居打开了铁门。
对不起,我不愿帮助你工作原因,经常要坐火车。
每次看见火车站来来往往的人群,总有一种在外面的生活没在家时方便的感觉。
可在不方便的生活中,人们总努力为自己寻找方便,助人为乐,为别人提供帮助与方便,同时也享受着别人给予的帮助。
这就形成了一种和谐的生活环境。
然而有时我却例外,不能帮你,也不愿助你。
一次在车站,一中年男子拉着一折叠行李车的箱包伫立在车站月台的台阶下,看到我后,便要我帮他抬一下。
我二话没说,抬起沉重的下半部,一直帮他搬上长长的阶梯,可没想到的是,当我气喘吁吁把行李车放下后,他却头也不回地拉着行李兀自找他的车箱去了,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时虽不图什么回报,可却感觉怎么这人连一点人之常情都不懂。
上车后找到座位刚坐下,因旁边一旅客要和旅伴凑一起打牌,商量和我换座位,是在旁边的一个车箱,我答应了,就去邻近的车厢找位子,碰巧与刚才那位“无理者”相邻。
这位中年男子朝我看了一眼,就把头歪向窗外,显然他没有认出曾帮过他的人。
列车在向前方行驶,途中列车员开始在车箱里介绍起沿途的风光。
这位男子喊住了列车员:“嘿嘿,拿地图来我看看”。
他边看地图边问去风景点的路怎么走,应该坐几路车?列车员说不太清楚,让他下车后问一下当地人。
这位中年男子拿着地图认真研究起来,足足有三四分钟,列车员问他能不能先把地图还给她,她还要为其他旅客服务。
中年男子不高兴了,生硬地把地图丢给她,也是没有半个谢字。
列车员走后,他开始自言自语:“去这风景点要坐哪路汽车呢"?然后他把脸转向了我,“听说这个地方的风景很优美,我早就想去看看了,你玩过吗?这地方最近的宾馆在哪个方向?”说实话,我工作就在附近,风景区也不知去过多少趟了,此时我却“装傻充楞”,该出手时未出手。
列车很快到站了,这时我看到“那位”踮着脚,正吃力地从行李架上往下搬他的箱包。
他看到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像看到救兵似的,刚要叫住我,我却“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别勾引我喝到九分醉的时候,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走进酒馆,看了我一眼径直走到了一边的桌子旁。
一个人喝酒太没劲了,尤其是刚和老婆吵完架心里郁闷的时候。
我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大着舌头说:“小妹妹,陪哥哥喝点吧。
”女人皱着眉头横了我一眼,却没说什么。
反正我是一个醉鬼,别说是横了我一眼,就是给我几个白眼都伤不到我。
我一屁股坐下来,大大咧咧地问她:“妹妹,你多大了。
”她瞪大眼睛看了我半晌,摇摇头,然后端起杯一饮而尽。
“好酒量!”我拍着巴掌赞叹,再穷追不舍,“结婚了吗?你老公是做什么的?”她终于挺不过来了,不得不回答我了:“我老公是个酒鬼兼王八蛋,有时候还是个不知廉耻的色鬼!”我哈哈大笑,居然有人这么评价自己的老公,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笑着笑着,觉得不对劲,我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不是绕弯骂我吧?”女人审视着我说:“我觉得你也是不要脸的人。
”真是岂有此理,凭什么啊?我努力调整表情,力图让自己严肃起来,用批评的口吻对她说:“怎么说话呢?对你老公有意见可以,但是别一竿子打一船人啊!再说了,我可是个好人。
”她风情万种又善解人意,我开始向她诉苦,说我的老婆如何不懂事不理解我,但我却是那么爱她;她是多么不讲理,我是多么宽容忍让……不知道过去多久,女人站起身来说:“反正你老婆不理你,去我家吧。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邀请,我不禁勃然大怒:“我可是正正经经的男人,看得起你才和你聊聊天,真没想到你却是这样的女人,居然想勾引我!没门!”女人也不生气,反而笑了,“你老婆对你不好,你还想她干嘛!我没她漂亮吗?”“你可差远了,我老婆比你……强多了。
”我大着舌头说,“不和你说了,再不回去她该到处找我了。
”我刚站起来就差点栽在地上。
她过来扶我,我要挣脱,她说:“别想歪了,我只是想送好人一程。
”我一边在嘴里咕哝着“男女授受不亲”,一边任由她扶着走出去。
张老板笑嘻嘻地说:“小两口走好,改天再来啊。
”我回头责怪地说:“老张,怎么说话呢?你又不是不认识我老婆。
执行公务零时,宋诵不紧不慢地敲着鱼尾狮别墅小区内李渊家的大门,并不重的敲门声却在偌大而宁静的小区里似乎被莫名地放大,声声如鼓,惊人心魄。
李渊小心地把沉重的大门虚开一半。
昏黄的灯影里,宋诵和宋诵身后两个陌生的男子,使李渊的神情稍稍有些异样,但瞬间又恢复了平时公开场合中所惯有的热情:唷,宋诵呀,难得,家里请,请。
宋诵和俩男子进了院子。
院子并不奢华,反倒像农村院落一样种了一些瓜果、蔬菜和花草,显得温馨又随和。
李渊把宋诵他们让进客厅,宋诵在沙发上落座。
李渊沏茶,歉意道,家里人都出远门了,就喝点茶吧。
宋诵知道,李渊所说的远门其实真的很远,他们家几乎所有的人都办了别国的绿卡。
宋诵有点惶恐地接过李渊端过来的茶盅,说,老师,您坐,我自己来。
宋诵,是李渊以前的学生。
十几年前,宋诵读高中时,李渊是宋诵的班主任,一直从高一带他到高中毕业。
宋诵政法大学的高考第一志愿,还是李渊帮助填的。
宋诵大学毕业后考政法研究生也是在李渊极力鼓励下报考的。
宋诵现在是市纪委审理室主任,负责全市领导干部违法乱纪行为的初步审理。
其实,李渊自从带了宋诵那批学生在一场高考中名声大振以后,好运连连,从教导主任、副校长、校长、副局长,到局长,一步步走上辉煌的仕途。
宋诵也清楚,前一段时间,上一级组织部门曾对他进行了一次分管副市长人选的考察,所有的考察资料他都仔细参阅过。
问题是他是个“裸官”。
宋诵呷了口茶,似乎缓了一下突然而至的尴尬气氛。
李渊发了一圈烟,让了让,自己点燃,吸了一口,也似乎从内心的不安中渐渐恢复过来。
老师,宋诵说。
有一件事,十几年了,我一直瞒着您。
我刚进您班的时候,其实,我犯了一次很大的错。
那年,我妈跟我爹闹离婚,我妈跟着人家很绝情地走了。
每个月,我妈只给我很少的一些生活费。
后来,我爹赌博挪用公款最终败露,被判了刑。
疼爱我的爷爷气得生病死了。
那年暑期后开学,我没有钱交学费,开学一个星期了,我还没有交上学费。
但是我非常喜欢读书,我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考上的学籍。
突出孙局长近来腰疼频发,经常龇牙咧嘴地半躺在沙发上,双手按着腰部兀自呻吟。
想以前当科长的时候,他健壮的像一头公牛。
白天东跑西奔,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累。
晚上一仰脖子,半斤茅台下去,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醉。
唱完“下半场”节目,通常都是凌晨一两点,也不知道什么叫不够睡。
现在倒好,三两花雕酒抿下去,已是昏昏欲睡。
医生说,他的腰疼是典型的椎间盘突出。
嘱咐他平时要多运动。
他想了许多种运动方式,最终决定,骑单车上班比较合适。
这运动既靠得住,也符合当前的官员平民化生态。
告别骑单车上班有二十多年了。
这回突然骑上单车,技术还没忘,他感觉很兴奋。
第一天骑车上班起了个大早,七点挂零就到了单位门口。
按照单位的作息时间,他提前到了半小时,各科室都还沉侵在睡梦里。
他扎好车子去拍值班室窗子,喊保安开门。
一个保安打开窗子,睡眼惺忪地打量了他好一会,问,你是谁?有什么事?他看了看保安,是一张新面孔。
大概是新招的保安,不认识他。
他突然很想看看保安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怎么打发他?他沉默了一会,笑笑说,你是新来的吧?我找你们局长。
局长哪有这么早上班的?保安皱着眉头说完,推上窗子呵斥他,你等会再来吧!他又轻轻地敲开窗子说,那我找你们科长行不行?各科室都没上班。
你找我们科长什么事?保安简洁地说完,转身坐下。
看也不想看他。
你帮我打个电话找一下。
不行。
我就是一个保安,现在打王科长电话不是找骂吗?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没事不要在这里纠缠。
保安不耐烦地推上窗子,又转身坐下。
好像起得早了,想再眯一会儿。
他只好隔着玻璃比划,见保安很不高兴地转头看他,许久才没好气地站起来,“扑通”一声拉开窗子,厉声质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是在这里上班的,我是你们局长。
保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又看看他的单车,突然眼睛一亮,讥笑说,你一会说找我们局长,一会又说是我们局长。
看你的样子是搞业务的吧?我告诉你,我虽然在这里是第一天上班,但我以前做了好几年保安。
局长有骑单车上班的吗?昨天安排我上班的时候,我们科长就已经告诉我局长车号了。
回报拿到那纸宣判书,他脑子里只轰鸣着一句话: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是的,命运真是太残酷了。
他吃了那么多苦,经了那么多波折磨难,才跌跌撞撞挤进成功人士的行列,有了自己的上市公司,有了香车宝马活色生香的生活。
可他在灯红酒绿、觥筹交错间还没醒过神来,命运他老人家就要把这一切都给没收回去了,连老本儿也不给留。
肝癌中后期,字字如冰刀,每天都在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一夜一夜地睡不着,人迅速地消瘦下去。
用不了几天,我这盏灯就油尽灯枯。
面对前来探望他的亲朋好友,他只有这一句话。
众亲朋也不好说什么,陪着他长吁短叹安慰一会儿,红着眼睛就走了。
再犟犟不过命啊。
他继续昏睡。
有几次,他甚至清晰地听到死神来叩门的声音。
有天你死了,你记着,你一定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自己吓死的。
这话,只有跟他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妻能说得出来。
他一下子被骂醒了:是啊,与其这样躺在家里被自己吓死,倒不如起来做点什么。
重回那个久违的小村看看,是他醒来后做出的第一个决定。
小村很小,在重重叠叠的大山里头。
尽管来前他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无论从物质上还是心理上,可当他拄着拐杖站在村头唯一的一条进村的小路上,在暮色中向村子里张望时,眼泪还是刷地一下子流了出来。
二十年了,他从当年的毛头小子步入中年,从当年的一穷二白到今天腰缠万贯,村外的世界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啊,小村竟然还是二十年前的样子,时光在这里似乎静止了。
不,小村明显被光阴漂洗得更陈旧了。
倚山而建的青石小屋,还是二十年前他初次来这里时的那些草屋,只是那些房屋已经比二十年前更加破烂不堪,还是那条进村的小路,小路看来也少有人走,几乎被路边的荒草吞没了。
更让他痛心的是那些从他身边走过的孩子,他们衣衫不整,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看他的眼神,像看外星人。
大概,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样衣着光鲜的山外人。
二十年前,小村把温暖无私地送给他,却被世界遗忘在文明与进步之外。
“那年我高考落榜,家里又穷,再也复读不起啊。
跟着村里人南下打工,不知怎么就迷迷糊糊跟人走散了,一路走到那深山里,最后连累带饿,就晕过去……那时,小村也这么小,这么穷。
妖刀老林泸城的豆腐店多。
惯使刀法的老林,切豆腐的手艺堪称一绝。
但凡经他切过的豆腐,口感脆嫩,味道清香。
所以泸城人喜欢提前站好队,等着老林慢悠悠地从店里出来。
店里的伙计早把砧板洗得干干净净,几可照人!泸城人爱吃老林店的豆腐,一则是冲着豆腐味道,二是看老林的表演,够爷们!老林的刀法,泸城人不懂,但老跑江湖的人说,老林的刀法凶悍,凶中有术,招招惊人,让人忘不了。
县令大人吃过老林店的豆腐后,赞不绝口,竟是非老林家的豆腐不食。
他听人家说,老林这人蔫,可是使起那口刀来,立马就变了一个人,精气神儿全运在刀上,他那吼叫,唱声,身法,一切娴熟自如,刀法炉火纯青,臻至化境。
那口他精制的雪光刀,在他的手上,竟像是一匹小松鼠似的,滴溜溜转。
不到几秒钟,在人们的惊讶声中,几大板的豆腐,一下子分成了分毫不差的一块块。
大功告成之后,老林说,若有毫差,豆腐白送。
泸城人不信,拿去一称,真是毫厘不爽!泸城人惊道,老林神人也,那口刀使得绝呀,不是妖刀么?这年,泸城新来了个孙县令,上任伊始,就派捐课税,百姓苦不堪言,老林的生意也大受影响。
这天,老林提了把椅子,坐在县衙门前,用力磨刀,唱着他编的词儿边磨边骂。
孙县令是外乡人,听不懂,心中很是恼火,就叫手下人拿他。
老林不等衙役近身,呼地坐在衙前的石狮上,衙役再扑上前,他一扭身,蹲在孙县令的背后说,大人不让小人活命,小人就让大人出丑。
话未说完,孙县令只剩下一条裤叉。
泸城人笑得东倒西歪,可开心了。
这事传到了郡里,孙县令不久就免了官。
后来就传得更神了,说老林用那口刀,把孙县令的下身修了,居然没伤到命根。
从那以后,孙县令每次经过泸城外,都不敢进泸城了。
民国三十年春天,泸城来了日本人。
这天,日本浪人武藏原雄带着几个日本兵,喝了酒后,在街上砸摊踢铺,调戏妇女,一路上歪歪斜斜,把一张告示酒气喷天地贴到老林的豆腐店门前。
老林当时架着个二郎腿,坐在门口抽烟,武藏原雄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们中国人的东亚病夫,我的明天设擂台,拳打……他说不下去,翻译马上陪笑道,太君,是拳打支那弱国,脚踏东亚病夫!第二天,擂台就摆在离老林豆腐店不远处,那天擂台下来了不少泸城人,人山人海,非常热闹。
最后一次蹲守久缘公墓,秋叶纷纷。
老梁身穿保洁工作服,挨着一辆垃圾车,他—边观察着不多的扫墓人,一边清理小径的落叶。
两年了,他一直在等她,如果这次等不到,将是老梁职业生涯的一个遗憾,再过几天,他就正式退休了。
今天是她儿子十周岁的生日,他查过资料,这么重要的臼子,她肯定会来,一个母亲唯一的儿子长眠在此,那么孤单,她一定熬不了的,明知道来看儿子会有危险,但还是要来。
老梁赌她一定会来,并且预测她更加憔悴与绝望了。
一年前,就在此地,他和她近在咫尺,尽管她如此乔装打扮,如此谨慎小心,他还是认出了她。
他应该扔掉手中的扫帚,一跃而上,结束多目的蹲守,但他没有,他犯了—个职业大错,让一个女逃犯从眼前平静地离开了。
这是老梁单独执行的任务,尽管没有受到处分,但蹲守必须继续。
一年了,她凌乱不堪的眼神让老梁无法平静。
那是怎样的一副面容啊,一个三十四岁的女人,却如一片枯黄干涩的落叶,凄惶憔悴,不可终日,痛失爱子的折磨已经深肌入骨。
是的,她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老梁看见她眼中浑浊的泪水,像一根雨线倾注而下,被极力克制的身子仍剧烈抖动着,那是—位悲伤无助的母亲在逝儿墓前的哭泣。
此前,他曾无数次熟悉过她的照片与资料,他不敢相信之前风华动人的她竟凋零成如此模样。
她跪在儿子的墓前,轻轻抚摸着孩子的相片,完全忘却了身边可能存在的危险,此刻,她已丢掉警惕与防范,回到了纯粹的母亲身份,她凝视着儿子定格的面容,很久很久。
渐渐地,她脸上露出了轻微的笑意,或许,她想到了:人间与天堂的距离不过是一块墓碑。
老梁没有冲上去,设计好的种种抓捕细节已经忘得无影无踪,他甚至不忍心靠近去打扰她,不知怎的,心底有一种力量拉着他继续隐藏,他看着她哭完后摆出了祭品,有巧克力、玩具,然后,她平静地离开了墓园。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老梁并不后悔放走了她。
一阵秋风把老梁从思绪中拉回,他紧了紧上衣。
瑟瑟寒意让墓园更显寂寥,远处的暮霭中开始闪现零星的灯火。
公墓里人影寥寥,夜晚的帷幕即将拉起。
选自《金山》背叛将派人下山去找粮。
多少天了,我们断了五谷,只能吃皮带,吃草根。
总之,能吃的东西我们都吃了,除了石头和树木外。
将挠着后脑勺说,不行,得弄点儿粮食,不然的话,咋打仗?王老蔫一听,扶着树干站起来,自告奋勇道,我去。
将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去?王老蔫点点头,告诉我们他熟悉路就像熟悉自己的手指。
我跟将眨了下眼,背过王老蔫,悄悄告诉将,这小子又胆小又怕吃苦,什么时候这么勇敢过?不可信。
将瞪大眼睛问,啥意思?我叹口气说,打败之后,本来就有些人心不稳。
我绝不是危言耸听,最近一段时间,在敌人的穷追不舍和大雪封山的情况下,有一些软骨头的战士,受不了苦,带着枪悄悄下山,投靠敌人,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危害。
因此,我不得不小心,不得不提醒将,尤其对于王老蔫这样的人,不可不防。
可是,将最终没有接受我这个参谋长的建议,还是派出了王老蔫。
现在,跟在将身边的人也就剩十几个了,他们都是外地人,对于当地情况很生疏。
也只有王老蔫是这儿的人,路熟。
王老蔫接受任务,敬了个礼,走了。
按照约定,第二天早晨王老蔫得赶回这儿。
可是,天亮了,太阳照亮了雪野,仍不见王老蔫回来。
我很是担心,告诉将,得赶快转移,我怀疑王老蔫这家伙出了问题。
我分析,王老蔫这小子路熟。
不会出事,如果出事,一定是投敌了。
将摇着头说,再等一下。
将自言自语,这个王老蔫,是不是让什么事耽搁了?这一等,我们就等来了日,一队黄乎乎的小鬼子,拿着枪向这边走来。
当头一人,正是王老蔫。
将骂一声,软蛋,果然带着小鬼子来了。
说完,暗令十几个人赶快趴下,藏身雪里,做好战斗准备。
我们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王老蔫渐走渐近,能看清他脸上的笑容了。
这小子,很得意。
后边,跟着日的小队长。
走到这儿,他站住了,一笑,告诉日小队长,这儿是我们的一个窝点,不过,昨天将和自己商定了,让自己运粮,不必来到这儿,直接送到虎头岭,天一亮他们就去取。
说到这儿,他一笑道,自己不想干了,因此,跑到门头沟,遇见太君,就投奔过来了。
侯一刀在青田镇,谁最出名?侯一刀。
侯一刀本北平人氏,怎会流落名不经传的青田小镇,无人知晓。
在那日寇侵华、兵荒马乱的时代,每个背井离乡的人也许都有一个故事吧。
侯一刀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就像他的外表,冷硬如铁。
从他那里,你是很难探究出什么秘密。
那些星星点点的关于侯一刀的陈年旧事,是从胡三口中掏出来的。
胡三是随侯一刀一同来到青田镇的另一个汉子。
据他自己所言,和侯一刀是师兄弟。
和侯一刀截然相反,胡三笑眉笑眼,跟面团似的。
他跟谁都说得来,平日又好两口,结果青田镇人就用自酿的酒从他口中套话,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好家伙,原来侯一刀竟在北平武林大会上得过刀术冠军,赢得“刀王”称号。
起初,没多少人相信胡三的话,以为那不过是他酒后胡诌。
直到亲睹侯一刀手刃为害一方的土匪头子“黑老雕”,这才对他肃然起敬。
那一日,“黑老雕”带着喽罗们下山,一阵恣意践踏之后,还抢得一对孪生姐妹欲押回山寨。
为夺还女儿,可怜的老妇喋血当场。
就在“黑老雕”仰天狂笑之际,一团影子从人们面前掠过,瞬间,秃顶开花的“黑老雕”从马上栽了下来。
“黑老雕”为匪多年,绝非泛泛之辈,他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一招之内便作了别人的刀下之鬼。
除了那祸害的不是别人,正是平日闷声不响、靠打铁为生的侯一刀。
自此,侯一刀在青田镇名声大振。
侯一刀除了刀法精绝,还有一手治病救人的本事。
据胡三说,侯一刀的祖父、父亲都是有名的中医,而侯一刀则将他们的医术发扬光大,一柄小小手术刀曾让多少濒危病人起死回生。
就因他有这一手绝技,连日本人都找上门来了。
一天,翻译官带着几个日本兵来到侯一刀的铺子,声言铃木先生有请。
铃木乃是驻扎当地县城的日本鬼子头目,平日带着小鬼子烧杀掳掠无恶不作,青田镇的男女老少谁不恨之入骨,将他与“黑老雕”并称“双煞”。
今日铃木派人来“请”侯一刀,谁都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尽管极不希望侯一刀随他们前去,但看着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大家心里虽担忧却又无可奈何。
侯一刀在临行之际向众乡亲深深一揖,说谢谢大伙对侯某的关心了,眼波中似闪烁着说不出的依恋。
善意的谎言
八十年代,我和阿且都在追依哈,论各方面阿且都比我优先,而我只是一个乡干部。
一天依哈问我:“你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这个工作不好,我想要调动工作。
阿且说他只要努力一下调动工作没有问题。
”我说:“我的亲戚朋友没有当副县级以上领导干部的,但有一个亲叔叔是人事劳动局局长,不要说调动工作,重新找一个工作也没有问题。
”依哈半信半疑地走了。
又过几天,依哈问我:“要是叫我选择阿且你们两个中的一个,我认为你们两个都很好,但你比阿且更成熟一些,我想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而我的父母一直反对和你来往,他们很喜欢阿且,说阿且家应有尽有。
你有一千块钱彩礼钱吗?”我说:“如果其它方面你认为差不多,就这一千块彩礼钱倒没有问题。
”其实我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不说一千块钱,我现在还欠别人几百块钱,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一百块钱。
过一段时间依哈又问我:“我们不可能连一张床都没有就结婚了吧?”。
我说:“这个你就甭担心了,我已经找好了两个立方的木材指标,完全可以做一套家具绰绰有余,结婚以前我会做好的,你把心放下吧。
”其实我是一无所有的,在当时两个立方的木材上税都要好几百块钱,作为我来说这个不是小数字了。
有了这些优越的条件,依哈我们两个决定翌年国庆节举行婚礼,并提前领取了结婚证。
可快要结婚了,什么工作调动、彩礼钱、家具一样都没有,反过来来讨帐的人络绎不绝,结婚那天连亲叔叔也没有看见。
晚上进洞房,依哈有些不解地说我:“你是一个大骗子,我为什么会嫁给一个穷光蛋?我太傻了。
”我温馨地说:“我没有这些条件,你会嫁给我吗?”
1。
一念之差她提着一篮子菜上楼,红的西红柿,绿的青豆角,嫩嫩的韭黄,还有一只大公鸡,都是儿子喜欢吃的菜。
今天儿子要回来了,她的脸上满是欢喜。
哼着小曲儿在厨房叮叮当当备菜,听到有人敲门,她看看表。
自言自语:“提前了20分钟啊。
”然后她僵住笑容,打开门没往外看,拿起抹布擦起了桌子。
她几天前就想好了:儿子回来,一定不给他好脸色看。
桌子擦完,还没听到关门声和那声盼了好久的“妈”,她就禁不住回转身看。
呀!她差点叫出声来,身后站着一个蒙面男子,黑丝袜状的头套套住了脸,戴着一顶长舌帽,手里拿着一把尖刀,寒光闪闪。
“抢劫,快把钱拿出来!”男子的声音低沉,带有几分威慑、威胁。
“我……我一个老太太,哪有钱……”她望着蒙面男子,忽然心头一疼,高高瘦瘦,虽然蒙着脸,但她看得出这还是个少年,不超过18岁,多像儿子少年时啊。
10多年前,儿子18岁。
一天她下班回家打开门,一下看到一个蒙面人,吓得她转身就逃,蒙面人喊她:“妈!妈!”原来是儿子把她的丝袜套在了脸上。
儿子说这叫“演习”,想看看蒙面了,妈妈是不是还认识他。
她给了儿子脑门一指头:“都吓死我了,哪还顾得上细看是谁啊?”后来,儿子渐渐夜不归宿,逃学打架,她那时忙啊,没时间和儿子沟通。
那一年,儿子因为抢劫伤人进了监狱,刑期10多年。
10多年,每一天她都在挂念儿子,挂念得月亮瘦了,日子瘦了,她的身体也瘦了,头发白了,皱纹早早地爬满了脸。
“老太太,我再说一遍,快点拿钱,要不然……”蒙面人把刀贴近她的脸,翻转着。
“我,你容我想想……”她望着门口,多希望有人经过啊,可是不可能,她家住在顶楼,对门邻居去儿子家看孙子,好久没回来过了。
楼道里响起脚步声,是儿子回来了!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一定是儿子的脚步声,她觉得母亲都有这个特异功能。
寂静的楼道,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声声踏在她的心上。
她有些紧张,欲动又止。
“老实点儿!”蒙面人又朝她晃了晃手中的刀。
“我儿子回来了,你看这样行不行……”她的眼神那么温柔,她看到蒙面人的眼神也有了温柔之意。
梅儿周连长看着远处的龙山,笑了笑,对身边的警卫员说,让土匪今天吃上最后一顿饭吧!我们不能太不地道,让他们吃饱了上路,总比当个饿死鬼强。
警卫员说,连长决定了?周连长说,决定了,今晚端了土匪老窝。
龙山是善州最大的一座山,山上住着一窝土匪,他们常常下山欺男霸女,抢劫钱财,让当地老百姓苦不堪言,上面来了人,打算把他们编成一个小分队,去打鬼子。
可是好话说尽,他们就是不听,还是依然下山残害百姓,没法儿,上面派周连长率兵过来,剿了他们。
晚上,周连长率部队进了龙山,把土匪打得措手不及,死亡惨重,没死的都逃到了另一座山上──莲青山,莲青山离龙山有三十里路,那里据当地的百姓说,莲青山还有一窝土匪。
周连长他们打开了地牢,有个专门关百姓的地牢,周连长放出了被关的百姓,他们都欢天喜地的回家了,但有一个姑娘不肯走。
姑娘约莫二十多岁,很好看。
周连长说,姑娘!你可以回家了。
姑娘不说话,光哭。
周连长说,哭什么!回家吧!姑娘说,我没家。
周连长说,没家?没家你从哪里来的?姑娘说,我从小父母双亡,跟哥哥相依为命。
哥哥被土匪打死了,我被拉上山来,让我给他们当压寨夫人,我死活不答应,他们就把我关押起来。
周连长问周围的百姓,谁认得这位姑娘?大伙都摇头。
周连长无奈,问姑娘,你打算去何处安身!姑娘说,我无亲无故的,一个女孩家能到哪里去啊!大伙都说,周连长,让这姑娘跟你们走吧!等平静了再想办法。
周连长没法儿,只好这样了。
姑娘就跟随了周连长部队。
后来大家知道,姑娘叫梅儿,大伙从此就喊梅儿妹妹。
梅儿很勤快,帮周连长他们洗衣服做饭,什么活儿都抢着干,这让周连长很过意不去,说,梅儿是个好姑娘,等打跑了土匪,我一定给梅儿介绍个好婆家。
这样一说,梅儿的脸就刷下子红了,说,你们再这样说,我就不理你们了。
周连长没事儿就给士兵们上教育课,什么共产党的部队是穷人的部队,是来保护老百姓的,可不能像土匪一样,欺负老百姓,谁欺负老百姓,只要让我逮住,我手里的家伙可是不长眼睛的,周连长把手中的枪朝天上晃了晃。
暗号在九坝镇有一个药店叫“济世”药房,老板是一个40来岁的中年人,姓蓝,名方。
蓝方待人热情,童叟无欺,药的价格公道,还不时赊些药给—下子拿不出钱来的病人。
因此,济世药房生意好得不得了,药房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突然有一天,蓝方被日本鬼子抓了去。
原来,有人告密说蓝方是地下党的县委书记。
到了鬼子的宪兵队,蓝方不承认,说别人诬陷他。
鬼子叫叛徒来指证他,他说那叛徒以前是个无赖,骗他的药钱被他打了一顿,现在报复他。
鬼子用了刑,蓝方不仅不承认,还装得十分委屈,弄得鬼子也将信将疑的,还有就是鬼子在药店与他身上也没搜出什么可疑的东西来。
不知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还是想树“大东亚共荣”的牌坊,鬼子没有继续拷打蓝方,但也不放他回去。
鬼子很狡猾,他想如果蓝方是地下党,他一定会想办法把自己被抓的消息传送出去,更重要的是鬼子听叛徒说,可能过一阵子有一个新四军的大首长要通过当地地下党护送去延安。
他们关着蓝方,如果蓝方是地下党负责人,他就一定要想办法把接头暗号送出去,让其他人代替他将那首长送去延安。
那样,鬼子就能查获接头暗号,冒充接头人将新四军大首长抓住。
果然,才过了两天,蓝方就要求见他老婆。
这正中了鬼子的下怀。
他们就立即同意蓝方的老婆来见他。
蓝方的老婆蔡凤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一脸的土气,怎么看都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人。
蓝方与他老婆见面时,狡猾的鬼子派了一个听得懂中国话的士兵装成看守在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地方守着。
见到蔡凤,蓝方就告诉她说他以前得罪了一个小人,那人报复他,到太君那里诬陷他是地下党,他让蔡凤放心,他说太君会调查清楚、还他一个清白的。
不过,他还得在这里待上几天。
还说了一些夫妻间的琐碎事和家里的一些事。
他老婆临走时,他嘱咐老婆:“没事不要乱走。
如果有事要出去一定要用家里最好的那牛头锁把大门锁好。
另外,把人参箱的那几支山参拿一半来,我要献给太君。
另一半过几天你舅舅来你就给他。
”鬼子可能不会想到这个土里土气的蔡凤却是一个有着五六年地下工作经验的地下交通员。
把命交给你八年前,芙蓉街发生过一起血案。
关老九因宅基地纠纷,夜间持斧头闯入邻居马怀然家行凶,造成两死两重伤。
死的是老婆和儿子,活下来的是马怀然和闺女。
那是芙蓉街有史以来最惨的凶案,也是民警老安一辈子的污点。
八年前,局里照顾患有股骨头坏死的老安,将他从乡下派出所调到老城区芙蓉街一带当片儿警。
老安很知足。
芙蓉街虽处老城区,暂住人口鱼龙混杂,摸排起来耗费精力,可好歹离家近,就诊方便,还和家人多了些团圆时间。
可老安万万没想到,在他上岗的第二个月,凶案就发生了。
当初,老安的前任片儿警老丁跟他交接时,上下说了一大通儿,孙家的母狗咬人,李家的儿子不孝,吴家的媳妇患有间歇性精神病,柳家的屋子是危房,万家跟包家有世仇……老安手上的笔记本都快记满了,但唯独没记老丁跟他交代过关老九。
那么大的案子,当时震惊了整个县城。
老安也蒙了。
他刚来,跟关老九还不熟,巧的是案发前两天他还去关家走访过。
对于凶案没能预察,老安脱不了责任。
而且案发后关老九一直在逃,社会反响很不好,上头若再不给个处分,老安自己都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可等处分真的来了,老安又觉得实在太沉重了。
既扣票子又扣荣誉,竟连党性也被质疑了。
后来,有同事开导他:“算了,想开些吧,关老九那晚喝了酒,心理扭曲,三十多岁的人了,买不起楼娶不起媳妇,好不容易在旧宅基地上划出块地方盖房,还让邻居马家加盖的东屋挤占了过道,他平时从没反映过,那晚纯属激情犯罪,换谁也阻止不了!”老婆也不止一次劝慰他:“天底下有些事就该着发生,这就是命,只要工作没丢怕啥,这日子还得往下过呢。
”话是这么说,可从此以后,老安在芙蓉街就像变了一个人。
起早贪黑,干活儿玩儿命,整天拖着条病腿斜着身子在芙蓉街上穿行,像跟谁赌气似的,没两个月就将情况吃了个透,没半年就调解了近百起纠纷,还帮扶了两个困难户,救过三条人命,警务室里挂满了红灿灿的锦旗。
一晃,八年过去了。
八年间,老安的儿子考了大专,找了工作,下了岗,还娶了媳妇,生了闺女。
妖刀老林
泸城的豆腐店多。
惯使刀法的老林,切豆腐的手艺堪称一绝。
但凡经他切过的豆腐,口感脆嫩,味道清香。
所以泸城人喜欢提前站好队,等着老林慢悠悠地从店里出来。
店里的伙计早把砧板洗得干干净净,几可照人!泸城人爱吃老林店的豆腐,一则是冲着豆腐味道,二是看老林的表演,够爷们!
老林的刀法,泸城人不懂,但老跑江湖的人说,老林的刀法凶悍,凶中有术,招招惊人,让人忘不了。
县令大人吃过老林店的豆腐后,赞不绝口,竟是非老林家的豆腐不食。
他听人家说,老林这人蔫,可是使起那口刀来,立马就变了一个人,精气神儿全运在刀上,他那吼叫,唱声,身法,一切娴熟自如,刀法炉火纯青,臻至化境。
那口他精制的雪光刀,在他的手上,竟像是一匹小松鼠似的,滴溜溜转。
不到几秒钟,在人们的惊讶声中,几大板的豆腐,一下子分成了分毫不差的一块块。
大功告成之后,老林说,若有毫差,豆腐白送。
泸城人不信,拿去一称,真是毫厘不爽!
泸城人惊道,老林神人也,那口刀使得绝呀,不是妖刀么?
这年,泸城新来了个孙县令,上任伊始,就派捐课税,百姓苦不堪言,老林的生意也大受影响。
这天,老林提了把椅子,坐在县衙门前,用力磨刀,唱着他编的词儿边磨边骂。
孙县令是外乡人,听不懂,心中很是恼火,就叫手下人拿他。
老林不等衙役近身,呼地坐在衙前的石狮上,衙役再扑上前,他一扭身,蹲在孙县令的背后说,大人不让小人活命,小人就让大人出丑。
话未说完,孙县令只剩下一条裤叉。
泸城人笑得东倒西歪,可开心了。
这事传到了郡里,孙县令不久就免了官。
后来就传得更神了,说老林用那口刀,把孙县令的下身修了,居然没伤到命根。
从那以后,孙县令每次经过泸城外,都不敢进泸城了。
民国三十年春天,泸城来了日本人。
这天,日本浪人武藏原雄带着几个日本兵,喝了酒后,在街上砸摊踢铺,调戏妇女,一路上歪歪斜斜,把一张告示酒气喷天地贴到老林的豆腐店门前。
老林当时架着个二郎腿,坐在门口抽烟,武藏原雄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们中国人的东亚病夫,我的明天设擂台,拳打……他说不下去,翻译马上陪笑道,太君,是拳打支那弱国,脚踏东亚病夫!
第二天,擂台就摆在离老林豆腐店不远处,那天擂台下来了不少泸城人,人山人海,非常热闹。
武藏原雄高大威武,胸肌发达,满脸凶恶,在台上一边大骂,拍着胸脯,一边抓起酒瓶,咕嘟咕嘟地喝酒,洋洋得意。
泸城几个练家子实在看不下去,腾腾地就有人跳上了擂台,几番拳脚之后,都被武藏击倒在地,踢下擂台。
突然,大吼一声,一个高大的身影飘到台前。
众人一看,乐了,原来是熊长子!他是老林的好友,个子高大,仗义疏财,在泸城很有名。
他功夫了得,开馆授徒。
所以熊长子一上台,泸城人眼睛一亮,纷纷鼓掌。
才一交手,武藏就吃了一惊,心知不善。
当下一改凶悍招法,与熊长子周旋,摸清虚实,再伺机进攻。
武藏家学深厚,祖辈曾是将军幕僚,拳法刚柔,沉稳霸道。
熊长子武功高强,但见前几个练家,一一败下,心中一时气愤难平,于是一改往日的沉静,而是猛力进攻,招法劲厉,呼呼带风。
武藏一一化解,他膂力过人,趁熊长子不小心,腾地将熊长子,从地上举起。
熊长子离了地,无从发力,心下大乱,吾命休矣!武藏举人旋转,当空就要撕裂。
武藏手上一抖,熊长子翻了个身,跌下台来。
众人如在梦中,武藏也万分惊愕,四处一看,摸着膀子。
突然大家笑了。
原来豆腐店的老林,就坐在擂台当中,抽着他的烟斗,朝他笑呢。
武藏抬起一脚,就要踢他下去。
老林身子一转,打了个滴溜,而让武藏的脚突然一麻,抬不起来。
武藏弯下腰,要搓下脚,头上又被老林的烟斗,噗地很响地敲了下。
这一连串的动作,把台下的人逗乐了。
台下的人高呼,妖刀老林!妖刀老林!
武藏大怒,连个病态样的老人也对付不了,怎么回东瀛?
他勃然大怒,唰地从架子上,抽出日本横刀,朝着老林,横七竖八,砍将过来,刀光霍霍,寒气袭人。
老林闪转腾挪,一一化解,脸不红,心不慌,像耍猴一样,耍着武藏。
几个回合之后,突然老林的手上一变,现出四把雪光刀,在双手上滴溜溜转,武藏的横刀瞬间被老林削断,在他惊愕之际,四把雪光刀齐唰唰地射到武藏的胸膛上。
武藏惨叫一声,轰然倒地。
泸城人大吃一惊,夺路而逃。
鬼子慌忙朝台上开枪,只见老林收起雪光刀,身形一闪,倏然不见……
选自《小小说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