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杜甫诗歌的地域色彩第24卷(增)(2009)内江师范学院JOURNALoFNEUIANGN0RMALUNIVERSITY?39?论杜甫诗歌的地域色彩鄢继瑞,唐国阳,刘晓静(内江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四川内江641112)摘要:"奉儒守官"的杜甫是唐代落寞知识分子的典型,其吴越,齐赵,陇蜀的壮志与落魄,为其诗歌填上独特的风韵.其诗歌展现了浓郁的地域色彩,对地方民俗风情,生产生活进行了广泛的描摹.作为唐代"诗史"之音,不但深刻展现底层人民的痛苦,同时也初步构建了杜甫的"和谐"构想.关键词:杜甫;诗歌;地域色彩;民俗中图分类号:I207.2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1—178&(2009)S2—0039—03茅盾在《文学与人生》中说:"不是某种环境之下的,必不能写出那种环境;在那种环境之下的,必不能跳出了那种环境,去描写出别种来."水土和时代是养育文人思想的沃土.作家的作品的也必然会受到地域形态的限制.杜甫作为现实主义的千古典范,"诗史"也成为诗中之绝唱.其不仅是有吴越,齐鲁,陇蜀的博广见识,更为重要的是在不同地域对事态的深刻思考.这也就造就了杜诗浓郁的地域性色彩,齐赵的裘马轻狂.陇蜀的落魄凄凉;长安的粉饰雕琢之辞,巴蜀的沉郁落寞之音.诗歌复杂的地域性反映老杜的心路历程更是复杂的,从复杂的地域形态之中,我们可以读到更多的唐代文史之音一,杜诗摹景状物具有鲜明的地域性"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论语》),在诗歌的悠久文化传统里,自然山水一直被文人视为浓墨重彩的对象.作为丰富的文化意蕴的传承媒介,摹景以状情志,以作为诗歌的重要组成部分.杜甫作为现实主义的代表性诗人.不仅对现实有深刻反思,其摹景状物更是继谢灵运后的又一个光环.正如清人朱庭珍说:"山水诗以大谢,老杜为宗."[(一)十年漫游——"造化钟神秀"的雄奇秀丽杜甫于七三一年(开元十八年)开始了长达十年的漫游,南游吴越,北游齐赵.十年的"裘马轻狂"生活.饱览了祖国的大好河山.为我们勾勒了一幅幅亮丽壮观的图景."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望岳》). 仇兆鳌评《望岳》:"此诗遒劲峭刻,可以俯视谢,李两家……而其气骨峥嵘.体势雄浑,能自驾齐梁以上."[泰山的神奇秀丽和巍峨高大在寥寥几句诗中,通过作者的大胆夸张一览无遗!在《夜宴左氏庄》中的"风林纤月落,衣露净琴张.暗水流花径,星垂带草堂."寥寥几笔就描绘出灿烂的春星,寂静的春夜及暗水绕春花的惬意之景.在《登兖州城楼》中的"浮云连海岱,平野人青徐."诗人用博大的意象将登上兖州城楼所望见的壮阔的青州,徐州景物描绘了出来.展现了这一时期他满腔报复,壮志雄心的气概!(二)困居长安——"千村万落生荆杞"的颓败杜甫时值三十五岁.自齐鲁归来,应招就试而不第,之后旅食京华,生计渐困,过着"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的十年长安困守生活.在此期间诗人经历了一场眼光向下的革命,醒悟到人生的不可把握,同时省视自身.发现已届而立之年,人生道路却开始困惑.这时期的诗歌因此注入了对人生凋落的叹息和对时间流逝的感喟."长安布衣谁比数,反锁衡门守瑕堵……秋来未曾见白日,泥污后土何时干."(《秋雨叹三首》其三)诗中的长安遭受深秋久雨的侵蚀,百姓困局于室,整个长安一片冷清,毫无生气,完全失去了往Et大国之都的繁华热闹.呈现出一片衰败和哀愁.《曲江三章章句五首》:"曲江萧条秋气高,菱荷枯折随风涛.游子空嗟垂二毛!白石素沙亦相荡.哀鸿独叫求其曹."借"萧条秋气""菱荷枯折'哀鸿独叫"几个意象写出曲江一派萧条冷落景象.时事的颓败正也是杜甫事业的颓败,曾经的豪情壮志被这样的凋敝民生慢慢地淡化.同时也标志着其诗歌转型的时代到来.(三)南向漂泊——"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凄凉759年,杜甫开始了他的南向漂泊,其政治幻想的破灭.此时的杜甫诗风显得更加稳健,着笔时描萧萧物语.顿笔处绘凄凄离歌.加之杜甫自身的生活状况和身体状况的影响,对仕途的本真更是看得透彻,此时的杜甫真可谓"乾坤一腐儒"(《江汉》),而此时所写的秦陇山水纪行诗消逝了其旷逸,清远之风,更近于浑厚,悲怆之一格,摹物状景也显得凄凄悲情.山深苦多风,落El童稚饥.悄然村墟迥,烟火何由追?(《赤谷》)连峰积长阴,白日递隐见.(《积草岭》)大江东流去,游子去El长.收稿日期:2009—12—04基金项目:内江师范学院大学生科研项目(项目编号:09NDS--002)作者简介:鄢继瑞(1988一),男,四川广元人,内江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2007级学生.飕飕林响交,惨惨石状变.曾城填华屋,季冬树木苍.40?内江师范学院第24卷(增)(《成都府》)薛福成《代李柏相日本某居士集序》云:古之以文章传者,得山川之助而益奇.……杜子美崎岖秦蜀,举可喜可愕之境,悉寓之于诗.……不获山川之助,亦无以扩其趣而孕其奇也."由秦及蜀,纵有奇山异峰,在凄清的笔下也萧萧煞人,包括恬适的成都也显得苍凉凄清.而杜甫在夔州诗如:瘴疠浮三蜀,风云暗百蛮.(《闷》)"北风吹瘴疠,赢老思散策."(《郑典设自施州归》)老病巫山里,羁留楚客中.药残他日里,花发去年丛(《老病》)《杜臆》日:"风雨不绝,旅人增闷."以上的诗都无一不在感叹着自己年事已高,病痛缠身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一种浓浓的哀愁和人生境遇的悲凉之感.夔州的景致在杜甫眼中显得异常凄凉,凄清,萧条.二,杜诗内容具有鲜明的地域性"风俗中保留一个民族的常绿的童心,并对这种童心加以神圣化.风俗使一个民族永不衰老."[钉民俗文化是区别于地域与地域之间文化差异的重要标志,而其传播具有文化的自觉性和差异性.文化的传承是文学载体和创作本体的有机统一.其所传承的内容又是为时代特点与创作主体人生经验所决定的.杜甫为寄托自己的身世浮沉,伤国爱民的情怀,他的诗歌以一种民俗文化视角来审视整个社会和人生展现了其独特的艺术魅力.(一)独特民俗风情的描摹杜甫以一种复古的姿态完成了精英文化心态与民俗文化心态在文学对象世界中的结合."[{作为"诗史"的唐史之音.大量的对人民的生活,不同地域的民风淳俗进行了深刻的描摹.通过诗的艺术特征反映时代精神和社会风貌,对社会的生活的白描,可以从中挖掘出唐代不同地域的乡风民俗.杜诗中反映了秦陇的"招魂"之俗."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梦李白二首》)乾元二年(七五九年).杜甫度陇客秦以来,没能得到李白豪放的消息,因而思恋成梦.想象李白魂来.这里化用《楚辞?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旧来哀江南"来表达内心的哀思."老魂招不得,归路恐长迷"(《散愁二首》)杜甫希望蓟平报捷,王思礼得归.题为散愁,却愁关国事,题旨颇深.又杜甫同谷作《彭衙行》:"暖汤濯我足,剪纸招我魂"."呜呼五歌兮歌正长,招魂不来兮归故乡"(《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都克隆出秦陇"复魂招魄"的遗风.杜甫是一个自觉"的诗人,其诗涉及了大量的四川民俗.反映了当时的四川的独特而古老的遗俗.在"成都——梓州——成都——夔州"的川旅之中,屡屡发出惊叹"异俗更喧卑"."天路看殊俗"(《偶题》).其诗涉及的奇风异俗请见表l:①《神农求雨书》载:"祈雨.不雨则暴巫.暴巫不雨,则积薪击鼓而焚山."暴巫也称"暴赶",鞭石为问卜之法. ②"乌鬼"为乌神,《诗话》说:"巴楚间常有杀人祭鬼者. (神)日乌蚜七头神.然则'乌鬼'乃所事之神也."③野人:山野之人,即农夫.巢居:树上栖息.④"畲田".就是指刀耕火种.一种古老落后的耕作方法.表1杜诗中民俗略表内容作品地点句子《观打渔打渔之俗歌》《又观四川绵阳全诗打渔歌》火四川夔州落器毳类:奋差裂誓迷信活动《雷》四川夔州暴旭或前闻,鞭石非稽古.《戏作排谐体遣闷四川夔州家家养乌鬼o,瓦卜传神语二首》七盘岭(广元《五盘》市北与陕西野人③半巢居宁强县接界)巢居之习u-I-》四川夔州峡人鸟兽居,其室附层颠《雨二首》四川夔州殊俗状巢居,曾台俯风渚《戏作俳谐体遣闷四川夔州瓦卜传神话,畲田④费火耕耕作方法二首》雷四』JI夔州煮井为盐速,烧畲度地偏百韵》当然杜诗中的民俗是很多的,表中所呈现的内容是很有限的,但是在管中窥豹的同时,可以看出农耕文明下历史传承下来的地方风俗色彩.(二)异样生产生活的勾勒七三一年至七四.年,杜甫走武康,江宁,越邯郸,青州,历宋州,单父.游青州,衮州.这一时期杜甫对生活充满了激情与豪情.勇于进仕,人民生活富庶,安定,万物呈现一片和谐的景象."稻米流脂粟米自,公私仓廪俱丰实.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忆昔》).勾勒出盛唐时期,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的繁荣盛况.乃至"安史之乱"中的成都依然有"圆荷浮小叶.细麦落轻花"(《为农》)的闲适.七五五年(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杜甫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战乱连年,生产遭受严重的破坏,政府对百姓的盘剥目益加剧.杜甫从长安到秦州再到四川,沿途中"悲歌哀黎元".大量的展现了当时战乱下的人民的生活状况和独特的生活方式.负盐出井此溪女,打鼓发船何郡郎?(《十二月一日三首》)十犹八九负薪归,卖薪得钱应供给.(《负薪行》)小儿学问止论语,大儿结束随商旅.(《最能行》)凄苦战乱下百姓食不果腹,所谓"时代之不幸乃诗人之大幸",杜甫迎来了诗歌创作的高峰期,再现了男人从征,女人从耕的生活状况.和"安史之乱"战乱连年.灾祸不断,民不聊生的水生火热的生活景况.虽是不同的痛苦但却提炼出了共同的时代主题.三,地域色彩对杜甫诗风,诗情的影响杜甫是一位现实主义诗人,"诗史"更为诗歌现实性的典范,"沉郁顿挫"是其诗歌的主要风格.杜甫的强烈现实性一部分是浪漫诗风的蜕变的结果.就杜诗整体风貌而言的,浪漫是序曲,现实是主体.就其现实性而言,随着阅历的丰富第24卷(增)鄢继瑞,唐国阳,刘晓静:论杜甫诗歌的地域色彩?41? 以及对人生百态的体悟,其诗风,诗情不自觉的发生着细微的变化.(一)地域色彩营造了多变诗风杜甫早期的诗多歌咏凤凰,从中便可窥探出他的浪漫主义特质.十年漫游期间,杜甫游历了不少秀丽雄伟的山川,特别是齐赵平原秀美的山川与丘陵夹杂的地域特点.成就了杜甫"放荡齐赵间,裘马颇轻狂"的浪漫生活.也使他写出了《望岳》这首千古名篇.杜甫从齐到鲁,一片青山总离不开他的面前,他登上山日观峰,翘首八荒.望见逝水东流,平原憔悴.可他仍然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壮志豪情.唐代数十年社会的富庶与交通的发达在诗歌里渐渐形成一种浪漫风格.长安,洛阳等中原地带成为侠客驰骋的场所,杜甫也深受游侠生活的影响."白刃雠不义,黄金倾有无;杀人红尘里;报答在斯须."(《遣怀》)"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 (《画鹰》)可见,中原地带特有的地域特征使早期杜诗中带有一定的浪漫色彩.但是,当杜甫仕途失意,困居长安时,他的诗风发生了急剧转变"沉郁顿挫"的风格逐渐显现.这在很大程度受长安地域特征的影响.当时唐朝宦官专权,政治腐败.连年征战,长安已不再是昔日的繁华之都.而是山河破碎,荒草丛生.在秋日的黄昏望见秦山破碎,泾渭难分,从无语的山川里看出时代危机,"回首叫虞舜,苍梧云正愁,昔战瑶池饮.El宴昆仑秋"(《同诸公登慈恩寺塔》).长安北渭水上的咸阳桥连接通往西域的大道,统治者用暴力征发的士兵从此经过,杜甫看着这凄惨之景写下了《兵车行》.他用"千村万落生荆棘" "边庭流血成海水"生动地描绘了战争时代下的地域状况.他把地域色彩和时事相结合融人诗中.写出了"寸步曲江头" "贫居类村坞,僻近城南楼""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等表现社会现状的诗句,具有诗史性质.国家的衰败.长安的沦陷,漂泊无依的身世之悲,铸就了杜诗沉郁顿挫的主要风格. 然而,在流亡陇右和蜀地的十多年中,杜甫创作了大量充满鲜明地域色彩的诗歌,这些诗歌大多描写祖国的大好河山以及当地的风土人情,即使是漂泊无依的杜甫,也被陇蜀的独特地域风貌所折服.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是这种地域特色促成了杜诗清新自然另一风格特征.如:"始知五岳外, 别有他山尊"(《木皮岭》)."青山意不尽,衮衮上牛头""日出寒山外,江流宿雾中",这些诗句描绘了陇蜀山川的独特风貌.杜甫的山水诗是写实的,没有空虚的幻想.用"萧散自然"[5]的笔调,勾勒出壮丽的自然之景,如果没有陇蜀独特的山水之态,就不可能形成杜甫清新自然的山水诗.可见,杜甫的山水诗打上了鲜明的地域色彩的烙印.(二)地域色彩表达了杜甫的人文关怀作为"奉儒守官"的杜甫,儒家文化对其思想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所谓"儒".即讲究"博爱",杜诗实为古今"人文诗"的典范.不同的地域诗歌都展现了相同的主题:爱民.长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和谐构想;成都"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悲天怜人之叹."人文"思想贯穿了老杜的人生终始.杜甫困居长安时与百姓在一起的苦难生活.触发了对底层人民的同情心与谴责腐朽政局的正义感,"戚戚去故里,悠悠赴交河""驱马天雨雪,军行人高山"(《前出塞》九首),这是对国家大事的关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是对天下苍生的关怀.南向漂泊后杜甫同样以时事地域入诗,《岁宴行》等许多诗篇反映了四川湖南人民不堪承受重税压榨之苦.发出了"谁能扣君门,下令诚征赋"的呼吁.表达对横征暴敛官吏的愤恨:"必若救疮痍,先应去蟊贼".此外,《负薪行》描写夔州劳动妇女的艰辛"不为穷困宁有此.只缘恐惧转须亲";《剑门》写出了深沉的忧国胸怀"一天怒临关,百万未可傍".可见,杜诗善于通过地域描写把握时代脉络.从细小的地域色彩中透视出社会的真善美,表达出忧国忧民的博大的人文关怀精神.在诗歌与社会的自觉契合中,杜诗不自觉的成为唐代历史的演义.追溯其原因,不仅是拥有广阔的历史画面.由于独特的人生经历.展现出唐代繁华到颓败的景况.吴越,齐赵,陇蜀的游历丰富了诗的内涵,由浪漫诗风到现实诗风的转变,由人世到出世,由歌功颂德,粉饰权贵到描摹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景况.诗歌无时不充溢着地方色彩,壮美的奇山异川,独特的民俗风情,迥异的生产生活.在地域的描摹上展现了杜甫的写实的艺术魅力.杜甫诗是一个时代的呼声,其困苦的生活,是唐代繁华背后的阴影.杜甫对人民的同情与怜悯,渴望构建友善,和平,安定的社会."致君尧舜上,再使民俗醇"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但"和谐"其实距离那个时代还很远.参考文献:[13朱庭珍.鱼计轩诗话.筱园诗话卷一[M].清光绪刻本.[23萧涤非,等.唐诗鉴赏辞典[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 2004.E33汪曾棋.汪曾祺文集[M].南京;江苏出版社,1994.[4]陈菁怡,高丽杨.报杜诗中民俗文化因素透析口].廊坊师范学院,2001,(3).[5]袁行霈.中国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责任编辑:王建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