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乡村文化的复兴与现代性价值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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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乡村文化的衰落
什么是 当 下 中 国 真 实 的 乡 村 图 景？在 城 市 文化视野中，乡村是破败、衰落、落后、寂寞，一个 缺少生机 和 活 力，缺 失 文 化 意 味 和 美 学 底 蕴，不 断被遗忘的角落。河北作家徐广慧在《寂寞的村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１８ＺＤ００６） 作者简介：范玉刚（１９６９—），男，山东临邑人，中共中央党校文史部教授，创新工程首席专家，主要从事文艺学、美学和文化研究。
等问题，作 家 为 我 们 展 示 了 一 幅 城 乡 对 立 的 图 “村民办丧事，找不齐抬棺材的几个劳力”，已是
景。实践中城乡现代化进程演化为单向度的城 当下乡村的真实写照。农村建设的主力军不断
市化进程，乡土社会的肌理与乡村生活方式不断 流失，农村文化建设的依靠力量不断削弱。乡土
被改写，传统文化符号不断消亡，传统乡村礼俗 社会变局的现象后面，是深层次的生产方式变革
秩序不断崩解，乡村逐渐被甩出历史的列车，村 和经济社会变化。生存压力带来的乡土社会变
民毫无意义感地苟活着。乡村凋敝、庄稼荒芜、 局影响着乡村文化的走向，失去了经济的依托，
民生困顿，而民间信仰的消失、乡村伦理的倾塌、 乡村文化日益萎缩，但文化与经济变迁的频率并
精神的虚妄则是乡村破败的症结。文学所展示 非一致，乡村文化仍然艰难地生存着。一些地方ห้องสมุดไป่ตู้
的乡村焦虑、乡村寂寞，已成为乡村叙事中的难 乡村文化特色逐步丧失，传统重义轻利的乡村道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旨 在实现城乡一体化的融合发展。为什么是乡村 而不是农 村？ 乡 村 是 农 村，但 又 不 是 农 村，乡 村 是一种有别于地理空间的文化界定。在实践中， 乡村文化 是 一 个 杂 糅 性 的 概 念，一 个 不 断 生 成、 流动性的 概 念，它 既 包 含 乡 村 的 公 共 信 仰 文 化、 乡土民俗 手 工 艺 文 化、乡 村 建 筑 民 居 文 化，又 包 括具有精神 教 化 意 味 的 文 化 传 承 （家 风 家 训、文 化礼堂、乡 村 祠 堂 等 ），它 作 为 乡 土 文 明 的 载 体， 在不同的时代有其迥异的主导形态。乡村是当 下城乡一体化进程中的主体力量之一，乡村文化 有其独立 的 价 值 和 尊 严，它 需 要 呵 护，更 需 要 敬 畏。随着全 球 化 和 现 代 化 的 深 入，民 族 文 化、地 方文化愈加凸显，曾经被遮蔽的乡村文化出现了 复兴的迹象。不同于全球化、现代化作为社会运 行的显著力量，乡村文化更多是在隐的层面发挥 作用。可以 说，乡 村 文 化 的 根 脉 未 曾 断 裂，只 是 退居历史的幕后，并在时代境遇中改变了经典形 态，但其文化之“核”依然存在，这个“核”深植于 经年累月的社会发展中，积淀在民族深层的文化 心理结构 中，维 系 着 中 华 民 族 潜 意 识 的 文 化 认 同。不论承认与否，现代化是当今时代的主流话 语，任何以保存传统文化之名进行的抵制都徒劳 无益，乡村文化的价值也要在现代化进程中得以
亲因为是个聋哑人而滞留乡下，但却成了多名留 弱势群体即“３８６１９９部队”成为留守农村的主要
守女人争相抢夺的性慰藉对象，村长大炮更是肆 人群。调查显示，许多村庄七成以上男性劳动力
意凌辱她们。城市化大潮造成了农村劳动力缺 外出务工，还有两成以上边种地、边打零工，从事
失、留守男女失衡，以及教育动力匮乏、生活贫困 农业生产的主要是 ６０岁以上老人和家庭妇女。
２０２０５ Ｎｏ５，２０２０
学 术 探 索 ＡｃａｄｅｍｉｃＥｘｐｌｏｒａｔｉｏｎ
２０２０年 ５月 Ｍａｙ，２０２０
新时代乡村文化的复兴与现代性价值诉求
范玉刚
（中共中央党校 文史部，北京 １０００９１）
摘要：城乡一体化发展必须尊重乡村的独立价值，其发展方向不是把乡村搞得像城市，或者把乡村视为城市的附 庸，而是以有别于城市的乡村现代化与城市发展并行不悖，让城市的资源配置、现代科技特别是数字化信息技术 广泛应用于乡村振兴实践，使城市与乡村实现良性互动，以城市的繁荣带动乡村的发展。乡村文化复兴要以建构 “现代城乡文化共同体”为旨归，其前提是尊重乡村文化的本体地位，在激活乡土文明的现代价值中重构乡村生 活方式，使乡村文化成为中华民族的精神家园，以乡村文化复兴为乡村振兴铸魂。 关键词：乡村振兴战略；乡村文化复兴；现代城乡文化共同体；家风家训；现代性价值 中图分类号：Ｃ９１２８２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６－７２３Ｘ（２０２０）０５－００４３－０８
彰显。乡 村 文 化 不 是 现 代 化 的 他 者，而 是 同 行 者，共同成 就 中 国 现 代 性 的 “复 数 ”，是 有 别 于 城 市文化的现代性的中国形态之一。所谓城与乡 不是相互分割的两个世界，而是一个世界中不同 的存在形式。城乡之间物质文化交往日益密切， 一方面交通、通信、数字互联网消解了空间距离， 工业产品和文化娱乐影视节目日益覆盖乡村的 日常生活；一方面广大农村青壮年进城务工往来 于城乡之间，现代城市文化开始游荡在乡村日常 空间。在城市文化的全面碾压下，乡村文化再生 产的能力几近丧失，危而及之的不仅是乡村的衰 落，而是关 乎 中 华 民 族 文 化 根 脉 的 赓 续，及 其 深 层次“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的自 我确证。究其根本，乡村文化不仅延续了农耕文 明的香火，更 是 信 息 文 明 时 代 跃 升 的 重 要 资 源。 乡村文化 的 复 兴，可 以 让 我 们 记 住 乡 愁，留 住 根 脉，厚植底 色，安 放 灵 魂。 乡 村 文 化 复 兴 既 是 实 现乡村振兴的现实推动力，又是引导方向。
４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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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中，通过一个懵懂乡村孩子的视角，投射了一 的加快，乡村劳动力出现大规模的区域性流动，
幅不堪的乡村社会众生相。母亲青草是一个城 社会结构从“乡土”向“离土”转变，大量农村青壮
市弃儿，腿上生了一个大包，只能爬着行走。父 年进入城市工作生活，留守儿童和老人以及其他
什么是 当 下 中 国 真 实 的 乡 村 图 景？在 城 市 文化视野中，乡村是破败、衰落、落后、寂寞，一个 缺少生机 和 活 力，缺 失 文 化 意 味 和 美 学 底 蕴，不 断被遗忘的角落。河北作家徐广慧在《寂寞的村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１８ＺＤ００６） 作者简介：范玉刚（１９６９—），男，山东临邑人，中共中央党校文史部教授，创新工程首席专家，主要从事文艺学、美学和文化研究。
等问题，作 家 为 我 们 展 示 了 一 幅 城 乡 对 立 的 图 “村民办丧事，找不齐抬棺材的几个劳力”，已是
景。实践中城乡现代化进程演化为单向度的城 当下乡村的真实写照。农村建设的主力军不断
市化进程，乡土社会的肌理与乡村生活方式不断 流失，农村文化建设的依靠力量不断削弱。乡土
被改写，传统文化符号不断消亡，传统乡村礼俗 社会变局的现象后面，是深层次的生产方式变革
秩序不断崩解，乡村逐渐被甩出历史的列车，村 和经济社会变化。生存压力带来的乡土社会变
民毫无意义感地苟活着。乡村凋敝、庄稼荒芜、 局影响着乡村文化的走向，失去了经济的依托，
民生困顿，而民间信仰的消失、乡村伦理的倾塌、 乡村文化日益萎缩，但文化与经济变迁的频率并
精神的虚妄则是乡村破败的症结。文学所展示 非一致，乡村文化仍然艰难地生存着。一些地方ห้องสมุดไป่ตู้
的乡村焦虑、乡村寂寞，已成为乡村叙事中的难 乡村文化特色逐步丧失，传统重义轻利的乡村道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旨 在实现城乡一体化的融合发展。为什么是乡村 而不是农 村？ 乡 村 是 农 村，但 又 不 是 农 村，乡 村 是一种有别于地理空间的文化界定。在实践中， 乡村文化 是 一 个 杂 糅 性 的 概 念，一 个 不 断 生 成、 流动性的 概 念，它 既 包 含 乡 村 的 公 共 信 仰 文 化、 乡土民俗 手 工 艺 文 化、乡 村 建 筑 民 居 文 化，又 包 括具有精神 教 化 意 味 的 文 化 传 承 （家 风 家 训、文 化礼堂、乡 村 祠 堂 等 ），它 作 为 乡 土 文 明 的 载 体， 在不同的时代有其迥异的主导形态。乡村是当 下城乡一体化进程中的主体力量之一，乡村文化 有其独立 的 价 值 和 尊 严，它 需 要 呵 护，更 需 要 敬 畏。随着全 球 化 和 现 代 化 的 深 入，民 族 文 化、地 方文化愈加凸显，曾经被遮蔽的乡村文化出现了 复兴的迹象。不同于全球化、现代化作为社会运 行的显著力量，乡村文化更多是在隐的层面发挥 作用。可以 说，乡 村 文 化 的 根 脉 未 曾 断 裂，只 是 退居历史的幕后，并在时代境遇中改变了经典形 态，但其文化之“核”依然存在，这个“核”深植于 经年累月的社会发展中，积淀在民族深层的文化 心理结构 中，维 系 着 中 华 民 族 潜 意 识 的 文 化 认 同。不论承认与否，现代化是当今时代的主流话 语，任何以保存传统文化之名进行的抵制都徒劳 无益，乡村文化的价值也要在现代化进程中得以
亲因为是个聋哑人而滞留乡下，但却成了多名留 弱势群体即“３８６１９９部队”成为留守农村的主要
守女人争相抢夺的性慰藉对象，村长大炮更是肆 人群。调查显示，许多村庄七成以上男性劳动力
意凌辱她们。城市化大潮造成了农村劳动力缺 外出务工，还有两成以上边种地、边打零工，从事
失、留守男女失衡，以及教育动力匮乏、生活贫困 农业生产的主要是 ６０岁以上老人和家庭妇女。
２０２０５ Ｎｏ５，２０２０
学 术 探 索 ＡｃａｄｅｍｉｃＥｘｐｌｏｒａｔｉｏｎ
２０２０年 ５月 Ｍａｙ，２０２０
新时代乡村文化的复兴与现代性价值诉求
范玉刚
（中共中央党校 文史部，北京 １０００９１）
摘要：城乡一体化发展必须尊重乡村的独立价值，其发展方向不是把乡村搞得像城市，或者把乡村视为城市的附 庸，而是以有别于城市的乡村现代化与城市发展并行不悖，让城市的资源配置、现代科技特别是数字化信息技术 广泛应用于乡村振兴实践，使城市与乡村实现良性互动，以城市的繁荣带动乡村的发展。乡村文化复兴要以建构 “现代城乡文化共同体”为旨归，其前提是尊重乡村文化的本体地位，在激活乡土文明的现代价值中重构乡村生 活方式，使乡村文化成为中华民族的精神家园，以乡村文化复兴为乡村振兴铸魂。 关键词：乡村振兴战略；乡村文化复兴；现代城乡文化共同体；家风家训；现代性价值 中图分类号：Ｃ９１２８２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６－７２３Ｘ（２０２０）０５－００４３－０８
彰显。乡 村 文 化 不 是 现 代 化 的 他 者，而 是 同 行 者，共同成 就 中 国 现 代 性 的 “复 数 ”，是 有 别 于 城 市文化的现代性的中国形态之一。所谓城与乡 不是相互分割的两个世界，而是一个世界中不同 的存在形式。城乡之间物质文化交往日益密切， 一方面交通、通信、数字互联网消解了空间距离， 工业产品和文化娱乐影视节目日益覆盖乡村的 日常生活；一方面广大农村青壮年进城务工往来 于城乡之间，现代城市文化开始游荡在乡村日常 空间。在城市文化的全面碾压下，乡村文化再生 产的能力几近丧失，危而及之的不仅是乡村的衰 落，而是关 乎 中 华 民 族 文 化 根 脉 的 赓 续，及 其 深 层次“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的自 我确证。究其根本，乡村文化不仅延续了农耕文 明的香火，更 是 信 息 文 明 时 代 跃 升 的 重 要 资 源。 乡村文化 的 复 兴，可 以 让 我 们 记 住 乡 愁，留 住 根 脉，厚植底 色，安 放 灵 魂。 乡 村 文 化 复 兴 既 是 实 现乡村振兴的现实推动力，又是引导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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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中，通过一个懵懂乡村孩子的视角，投射了一 的加快，乡村劳动力出现大规模的区域性流动，
幅不堪的乡村社会众生相。母亲青草是一个城 社会结构从“乡土”向“离土”转变，大量农村青壮
市弃儿，腿上生了一个大包，只能爬着行走。父 年进入城市工作生活，留守儿童和老人以及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