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原始歌谣与神话

先秦：原始歌谣与神话
先秦文学·概说
1、先秦文学断限
先秦文学当指从远古时代到秦代建立（BC221）之前的文学。

殷商前无考，殷商史料也极其匮乏，故对先秦文学较细之描述主要始于西周。

（约BC11世纪～BC220）。

2、先秦文学内容及样式（杂）
主要有歌谣、神话传说、诗歌、散文、寓言故事等。

主要成就在诗歌和散文。

诗以《诗经》、《楚辞》为代表，散文以《左传》为代表。

众多体裁和内容实可分为两大类：纯文学与非纯文学（今人视角）。

纯文学如《诗经》、《楚辞》；非纯文学（有文学元素）又可分为两种，一则神话，二则历史诸子散文。

第一章原始歌谣与神话
第一节原始歌谣
1、成就及影响：
原始歌谣是中国文学古老的源头。

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载：“歌咏所兴，宜自生民始也。

”
古今中外学界关于文学起源说法众多，约略有五种：劳动起源说、模仿说、游戏说、巫术说、情感和思想交流说。

1[①]来自中国古代和现代的认识：《毛诗序》：“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

情动于中而形于言。

”沈约《宋书·谢灵运传》：“夫志动于中，则歌咏外发。

”王灼《碧鸡漫志》：“有心则有诗，有诗则有歌，有歌则有声律，有声律则有乐歌。

永言，即诗也，非于诗外求歌也。

”章学诚《文史通义·志林》：“观于孩提呕哑，有声无言，形揣意求，而知文章著述之最初也。

”闻一多《歌与诗》一文指出：“想象原始人最初因情感的激荡而发生有如‘啊’‘哦’‘唉’或‘呜呼’之类
1[①]参见罗宗强《中国古代文学发展史》。

的声音，那便是音乐的萌芽，也是孕育而未化的语言。

”（诗歌与音乐是相和而生，相伴而随的两种艺术形式。

在艺术领域中，如此亲密的前提是情感渲泄的需要，而维系二者生命纽带则是节奏。

）
2、特点
初民歌唱的特点：①口耳相传。

②诗乐舞一体。

（《毛诗大序》：情动于衷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吕氏春秋·古乐》：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

李泽厚《诗论》“…在起源时，他们与舞蹈原来是三位一体的混合艺术。

声音、姿态、意义三者互相应和，互相阐明，三者都离不开节奏……”）③集体创作。

④与当时的生产、生活密切相关（《淮南子·道应训》：今夫举大木者，前呼“邪许”，后亦应之，此举重劝力之歌也。

）⑤语句简单，篇幅短小，二、二节拍。

3、保存
今所见皆为后世人辑录，真伪难定，许多文学史家对此皆持谨慎态度。

目前可信的只有通过出土之甲骨整理核定出来的一些卜辞，亦非原来全貌。

另外，世传之《周易》的一些筮词（卦辞和爻辞）其中有一些叶韵流畅，有节奏感的亦可让人猜见原始歌谣的影象。

从上述二类文献中可见原始初民生活的一些特有情状。

4、作品举例与赏析
（1）断竹，续竹，飞土，逐宍（肉）。

释：《弹歌》相传为黄帝时的古歌，录载于《吴越春秋·勾践阴谋外传》，东汉末年记录下来的。

从古朴的二言形式和制造弓弹打猎的情状看，为一首远古留传下来的歌谣。

（2）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释：《孺子歌》又名《沧浪歌》，载录于《孟子·离娄上》，歌后引用孔子的话“小子听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

自取之也。

”说明此歌在孔子时代已流传。

含义不确定，有不同理解。

后人多用于表示洁身自好或抒发隐逸之志。

（3）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
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释：《越人歌》最早载录于刘向《说苑·善说》。

楚令尹、楚王舅父鄂君子皙乘舟，摆渡船家越人所唱，楚人听后就对越人有了亲近和友爱。

后人往往将之释为情歌。

第二节神话传说
一、神话与传说辨
1、神话定义
有言：神话就是神的故事。

（想象、夸张）马克思：“在人民幻想中经过不自觉的艺术方式
．．．．
”2[②]。

所加工过的自然界和社会形态
．．．．．．．．
当代学者：原始人类综合的意识形态，是他们对其世界的认识和解释，是他们的百科全书式的知识体系,又是他们愿望的表达。

（章培恒版文学史载，或为德国学者观？）
2、神话与传说区别
①神话产生的时间比传说早。

②神话有明显的非理性色彩（神异），而传说则内含着人间的行为准则。

③神话是传说的故事原型，传说是神话的社会历史化。

二、神话的保存
我国的远古神话大都没有完整地保存下来，今仅存一些片段，散见于“楚辞”、《山海经》、《淮南子》、《列子》、《庄子》、《风俗通义》、《三五历记》等古籍，尤以“楚辞”、《山海经》、《淮南子》为多。

我国神话之所以流传下来很少、很零碎（异于西方文学古希腊神话，《荷马史诗》、《神谱》及古希腊戏剧系统载录，三代天神。

3[③]），原因大体有三：①民族交融；②主流文化之儒家思想崇尚实
2[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二）》P113。

3[③]斯威布《古希腊的神话和传说》，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

郑克鲁主编《外国文学史（上）》，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5。

用、罢黜玄想、“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论语·先进》载季路问事鬼神。

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③神话在演变过程中不断被历史化、文学化和宗教化。

﹝神话的历史化即将神话看成是历史传说，如《大戴礼记·五帝德》载“黄帝三百年”、如《尸子》载“黄帝四面”、《韩非子》载“夔一足”等。

神话的文学化即后世思想家为宣说自己的哲学和观点及道德观念，常将神话改造为有所寄托的寓言（文学），《庄子》可谓代表，如“倏忽凿混沌”。

神话的宗教化即神话中的某些因素为宗教所利用，西王母就是其典型实例。

如在《山海经》中，西王母乃“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有人戴胜，虎齿，豹尾，穴处”；及至《庄子》则成得道德大宗师（“夫道…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莫知其始，莫知其中”唐代成玄英疏“汉武帝时，献青桃，颜容若十六七女子，甚端正”；再至《汉武内传》“西王母与上元夫人降帝，美容貌，神仙人也”；汉末后则成玉皇大帝的夫人“王母娘娘”。

﹞
三、神话的分类
钟敬文《民间文学概论》分为“对自然现象的解释”、“反映生产斗争和征服自然的愿望”、“对社会生活的反映”三类。

英国学者H.斯宾塞《神话学绪论》分为“创世神话”、“人类起源神话”、“洪水神话”等21类。

今之综合内容和主题，将之分为创世神话、自然神话、英雄神话三类。

（一）创世神话：如盘古开天地、盘古化生万物、女娲造人补天等。

1、“盘古”神话起源甚早，但记录较晚，现知最先记录此神话的是三国人徐整，他在《三五历记》4[④]中记载了盘古开辟天地和化生万物的神话。

5[⑤]
[附]关于盘古的起源，有苗瑶说（南来）和巴比伦巴族Bak之音转说（西来）。

4[④]《艺文类聚》卷一引注《三五历记》。

5[⑤]美国学者波德（Derk Bodde）：“特别应该强调的是（如果把盘古神话除外），中国可能
是主要的古代文明社会中，唯一没有真正的创世神话的国家。

中国哲学也有类似情况。

中国哲
学历来对人类的彼此关系以及对周围环境的适应特别关注，对于宇宙天体的起源却兴趣不大。

”
2、“女娲”神话也是我国最古老的创世神话之一，是北方神，造神造人补天（苍天补，四极正，淫水涸，冀州平。

狡虫死，颛民生）。

最早记载它的是《淮南子·览冥训》。

《太平御览》卷七十八注引《风俗通（义）》载“女娲造人”；《淮南子·览冥训》载女娲炼五色石补苍天，《列子·汤问》亦载；《山海经·大荒西经》载女娲之肠化十神。

（二）自然神话。

如鲧禹治水、后羿射日、夸父逐日、精卫填海等。

《吕氏春秋》《孟子·齐文公上》《楚辞》《山海经·海内经/大荒南经/大荒东经/北山经》《淮南子》《太平广记》等皆有记载。

与自然的关系有斗争也有结合。

如《山海经》所载异域异国、异人异物，例：羽民国的人有羽翼，驩头国的人有翅膀、鸟喙，这些人能鸟一样飞行和啄食鱼类；奇肱国的人一臂三目，能为飞车，从风远行等。

（三）英雄神话。

如：炎黄之战、黄帝蚩尤之战、刑天断首等。

《山海经·海外西经/大荒北经》《史记》《太平广记》等有载。

四、上古神话对后世文学的影响
严格地说，神话不直接等于“文学”，但神话乃原始人类的综合意识形态，是其对世界的初识和解释，是其百科全书式的知识体系，亦其愿望的表达。

于现代人看来十分荒诞，但其中却包含着初民心目中的世界起源、宇宙模式、万物关系、民族历史、宗教观念以及各类日常生活知识。

故马克思言：“希腊神话不只是希腊艺术的武库，而且是土壤。

”中国的神话对中国文学的发展亦有作用。

①文学素材：为后世文学创作提供了生动的素材和艺术形象。

如：屈原的楚词（如《山鬼》）、庄子散文（清刘熙载《艺概·文概》：意出尘外，怪生笔端；缥缈奇幻）、魏晋游仙诗、陶渊明诗歌（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李白诗歌（李白涉神话诗歌有120多首6[⑥]，如《梦游天姥吟留别》，再如“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便是瑶台月下逢。

”）等；明清小说如《西游记》、《封神演义》（许仲琳）等写作皆直接
6[⑥]赵东明：试论神话对李白诗歌及其气质的影响，技术与教育[J]，2007.2。

或间接取材于上古神话。

（附“原型”说以及孙悟空形象之创作论）。

②诗性思维：神话是人类原始思维的产物，是理性逻辑尚未发展成熟时期的思维方式。

（法·拉法格《宗教与资本》：“神话既不是骗子的谎言，也不是无谓的幻想的产物，它们不如说是人类思维朴素的和自发的形式之一。

”）虽然神话的创造本身不是自觉的运用幻想，但它同后世文学的形象思维却有共通之处，表现了人类不自觉的艺术创造力。

所以，有的研究者把神话思维称为“诗性思维”。

另外神话中浪漫的想象和夸张，对启迪后世作家艺术创作的想象力也有积极的影响。

如李白：飞流直下三千尺（《望庐山瀑布》）、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静夜思》），极度夸张，艺术再现似神话。

③精神动力：有些神话中所蕴含的那种百折不挠、矢志不移的奋斗精神（刑天、精卫、大禹治水），那种厚生爱民的意识（女娲造人、补天），曾经激励了无数的志士仁人为理想而奋斗。

它既体现了我们民族的原始精神，又给文学创作提供了精神动力。

（如《离骚》《天问》之忧生；司马迁之发愤著书；文天祥之丹心；蒲松龄《聊斋》之寄托7[⑦]等。

荣格言：“他把我们个人的命运转变为人类的命运，他在我们身上唤醒所有那些仁慈的力量，正是这些力量，保证了人类随时摆脱危难，度过漫漫长夜。

”8[⑧]）
参考资料：
1、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第一卷），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8。

2、罗宗强、陈洪《中国古代文学发展史》，南开大学出版社，2003。

3、《史记》《淮南子》《聊斋自志》《山海经》
4、《文史知识》2010年第期。

7[⑦]《聊斋自志》云：“披萝带荔，三闾氏感而为《骚》；牛鬼蛇神，长爪郎吟而成癖。

…独
是子夜荧荧，灯昏欲蕊；萧斋瑟瑟，案冷疑冰。

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
成孤愤之书。

寄托如此，亦足悲矣。

嗟乎！惊霜寒雀，抱树无温；吊月秋虫，偎阑自热。

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
8[⑧]荣格《心理学与文学》，三联书店1987、11，P122。

5、廖群、仪平策《“卵”与中国创生神话》，《文史知识》1994年第09期。

6、沈德谦《古诗源》，中华书局，1963年6月1版。

7、荣格《心理学与文学》，三联书店198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