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家何祚欢：“品一座有味道的城市-——武汉”

“话”家何祚欢：“品一座有味道的城市-——武汉”
高梦：听众朋友，一个城市，拥有一位家喻户晓、老百姓发自内心喜爱的艺术家，那是一种幸福。

就像北京有侯宝林，天津有马三立，铁岭有赵本山一样，武汉也有咱武汉人自己喜爱的艺术家——何祚欢。

何老先生说了四十多年的湖北评书，影响了武汉好几代人。

那么，在这次曲艺节目里，我们就请到了何祚欢先生，和我们一起来探寻、领略武汉的这种“味”，一起来品品“何祚欢的武汉”。

高梦：何老师，您好！何祚欢：你好！听众朋友们好！高梦：何老师，在您的心目中，您觉着武汉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啊？何祚欢：从表面上看，她是一个鲜活、热辣的城市；从内质上看，她是很具有亲和力的、能兼容天下的城市，这就是武汉的“味”儿。

高梦：您说的这种味啊，因该是来自于武汉独特地域味道的人文风情吧？何祚欢：对了。

武汉在两江交汇的地方看起来分成三块，但是她发展却是非常早的，很早就具有移民城市的特点。

早在明代就有人形容武昌城的民风是“五方杂处，家自为俗”，所谓“家自为俗”，就是一家一户关起门来过年过节，吃得用的，待人礼节都不一样，不同于全国其他城市，京广线的南北贯通，两江交汇的东西交融，这个金“十”字，使得武汉人必须要容纳天下，武汉城形成久已容纳天下的特点了。

高梦：咱武汉都好像是一个非常矛盾的城市，您看，好端端的一座城，被分成特色如此鲜明的三块，这不仅国内仅见，在世界范围也是少有的。

您刚才说了“十”字划分，我还听说您有个著名的相声“贯口”来形容武汉倒是十分贴切的。

您给说说看？何祚欢：哦，是这么说的，叫做一线贯通，两江交汇，三镇雄峙，四海呼应，五方杂处，六路齐观，七星高照，八面来风，九省通衢，十指连心。

高梦：呵呵何老师说的太好了！您给具体解释解释。

何祚欢：这“一线”指的是京广线，“两江交汇”即长江和汉水，“三镇雄峙”即汉口、汉阳、武昌，“五方杂处”指很早南来北往的（人）就在一起，家自为俗。

高梦：诶，这一到十倒的“贯口”倒是很形象地点明了武汉的地理位置和人口构成。

广东人说武汉是北方，东北人又认为武汉是南方，
这里的夏天连广东人觉得难熬，这里的冬天东北人都喊受不了，等等，想具体了解咱武汉的这种地理特点，不如一起来欣赏何老师的《国之正中，水之都》。

[何祚欢《国之正中，水之都》节选]（所谓“国之正中”说的是地理区位，有人说以武汉为圆心，武汉到上海的距离为半径，在中国的版图上画一个圆，再看吧，武汉到北京、到太原、到西安，到昆明，到南宁，到广州，到福州，到济南，到天津，整个的距离几乎是相等的，不要再说了，国之正中，区位优势就出来了。

所谓水之都，长江在武汉穿城而过，汉水在这里与长江汇合，武汉名胜古迹差不多都跟水有关系。

黄鹤楼伊水而建，归元寺凭水而立，晴川阁在水的“屋门口”，古琴台在水的四面包围之中，水上天琴结知音的故事流传几千年……）高梦：何老师，听您这么一解释，武汉地理方位就一目了然了。

一座城市的味道还可以从城市格局中得见一斑。

我听说武汉近代建筑历经几十年的设演变，最后形成了别具一格的“汉派”风格，您给说说这“汉派”风格究竟有什么特点呢？何祚欢：我们说武汉两江交汇，所以街道的走向跟江河紧密相联，所以武汉的街道弯弯绕，巷子弯弯绕，城看起来也是弯弯绕的。

高梦：难怪北方的朋友来的朋友，特别是我有一个北京来的朋友老问我这样一个问题：诶，你们武汉的街街巷巷怎么这么多弯呀？您这个解释一目了然。

何老师，除了这些弯弯绕的街街巷巷之外，武汉还有很多西洋建筑，我觉得它们搭配在一起还蛮和谐的。

何祚欢：这些西洋建筑呢是武汉开埠以后，特别是1861年以后，外国资本的深入，外国人到汉口做生意，慢慢的建设起来了，然后武昌、汉阳纷纷仿效，慢慢的武汉的建筑就有了中西合璧的特点。

高梦：在我的印象中，咱老武汉人会经常讲到一个词汇，叫“吐泰”，您给我们解释一下，什么意思呀？
何祚欢：呵呵，这个字写出来呢，大家都能理解。

就是一吐为快的“吐”，安泰的“泰”，意思就是到宽敞的地方吐故纳新呗，武汉人在老街巷里生活久了，每到假日常常会到汉口市郊（散散心），比
如后湖，那时候一片油菜花非常漂亮，由于人们有“吐泰”的习惯，所以那时后湖非常繁华，汉口开埠以前后湖有茶馆300多家，你就可以想见后湖游乐盛况了。

高梦：从“吐泰”这个词，可以看出武汉人还是蛮讲究生活情趣的。

何祚欢：对。

高梦：何老师有一段湖北评书《园林趣话》，我们从这个段子里可见一斑。

[何祚欢《园林趣话》节选]（很多人问我：老武汉有冇得毛病有冇得不足呢？不足非常多，集中到一点就是，街道逼窄，房屋狭小，空气浑浊，光线昏暗，所以武汉人很早就创造个词汇叫“吐泰”，在屋里憋久了，走出去“吐泰”哈子。

条件不同，“吐泰”的方法不一样：有钱的有地位的建房子时划一块地，在建房之外再建一个小花园，那“吐泰”得最方便；一般的老百姓么办咧？在屋里憋死他？冇得那个事。

武汉很早就有一种习惯，走出野外郊游踏青。

武昌人郊游条件最好，武昌城内有座蛇山，城外有座洪山，两座山上名胜古迹很多……说郊游有味道，但是如果有了园林，那在“吐泰”之外还多了点艺术的构思，所以到现在武汉人对于那些私家园林仍然是赞不绝口，广为传颂。

从明末到清初，到民国，武汉历代私人园林前后有50多座，其中不包括外国人在租界上建造的那些园林……）高梦：何老师，我经常到外地出差，别人听说我是武汉人，往往就说，“哦，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

那一声“哦”，十分的意味深长。

何祚欢：有点不舒服吧？高梦：反正不是什么好词吧。

何祚欢：首先说“九头鸟”，古代传说里是林子里的一种鸟，有九个头，看到这种鸟是一种凶兆，其实这是误传。

九头鸟是有的，但不是凶鸟。

武汉人热情，武汉人爱打抱不平，这恰恰是武汉人“九头鸟”最可贵的地方。

高梦：我感受到了，其实这是武汉人非常浓厚的、具有武汉味道的“人情味”，对吧？何祚欢：对呀。

高梦：日常生活中，武汉人还是平平淡淡的过着，武汉的邻居门挨着门，家贴着家，比如说，一家煨了汤，楼上楼下左邻右舍都闻得着？何祚欢：何止是闻香啊？早年煨汤是武汉人很时兴的大菜，就说煨汤，每家每户汤吊子特别大，为什么？考虑到给邻居要盛一碗。

一家煨汤，如果是十家住一栋楼，那先要盛出九碗来，每家要敬上一碗，（武汉话）张伯伯，这是我屋里煨的汤，请您家尝一口。

更有意思的是，一家出
去上班了，另外的家庭有人在家，可能钥匙就交给这家的人，来了客人，这家主人就会说：他们家都上班去了，到我们家坐，我们街坊一样，不分彼此的。

放上茶放上烟，陪着客人聊天，聊到吃饭时间，也许会加上这么一句：他可能吃完饭才回来，你呀，先到我们家吃吧。

诶，端上菜，端上饭，家里如果有酒还放上酒，让客人吃完了就在家里等着邻居，这在武汉是司空见惯，非常平常。

高梦：恩，我突然有一种感悟，什么叫武汉味呢？和老师说的这种味，应该是不同于现代化的冷漠，多少有点“爱管闲事”的“人情味”，对吧？何祚欢：对呀，呵呵。

武汉人就是爱管闲事。

高梦：说起来，武汉人的性格的形成与气候环境很有关系。

武汉地处中原，不南不北，别人都说武汉人有着其他地方人所没有的大气甚至是剽悍，当然也少不了南方人的精明。

你说，这是为什么呀？何祚欢：这还跟早期移民城市有关，南来北往的她都能兼容。

大家都是从外地匆匆忙忙搬到武汉来的，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不在旁边，他得跟谁搞好关系呀？他得依赖谁呀？邻居，所谓远亲不如近邻。

实实在在说，由于是座移民城市，武汉容纳别人的态度是非常鲜明的。

忍让也是非常鲜明的，不忍让的话，他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怎么办呢？还得回自己老家去。

所以武汉很早就体现了移民城市的“快速、容纳”的特点。

高梦：何老师，我有个问题，武汉人能容纳别人，别人怎么就容纳不了我们呢？比如说，外地人觉得咱武汉人说话不好听，说话像吵架，说武汉方言很“凶”。

您怎么看呀？
何祚欢：这里有很多误解，这跟武汉历史变迁、跟武汉的经济地位有很大关系。

想当初武汉是四大名镇之首的时候，别人就不会这么看武汉方言。

富就三分礼。

武汉当初也有“一富三分礼”。

武汉话好听，在全国是公认的。

高梦：我记得您以前说过，武汉话有过辉煌历史。

现在为什么有人说武汉话不好听呢？何祚欢：还是这个原因。

为什么京剧里保留了大量的湖广韵，成为它唱腔乃至念白的基础，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四大
徽班进京的时候，把湖广韵带到了京剧里，京剧里的帝王将相念白起来都用湖广韵，那个时候京师的人觉得湖北话武汉话好听，所以才有谭鑫培家传七代的京剧世家，什么地方人？湖北人哪。

高梦：追溯其历史来，咱武汉话还是蛮好听的嘛。

何祚欢：那当然了。

你要知道，当初天下四聚，就是天下四个物资聚散地，哪四个地方呢？北有京师，南有佛山，东有苏州，西有汉口。

对不起，那个时候还没有天津，还没有广州，还没有上海，武汉很吃香，人听武汉话就好听。

高梦：何老师有个著名的评书段子叫《湖北方言研究》，咱们从这个段子里就能领略到湖北方言、武汉话的风采。

接下来请大家一起欣赏。

[何祚欢《湖北方言研究》节选]（常常有些同志问我，湖北方言好不好听哪？经过多年研究的结果，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可以说我们湖北方言是全国各种方言中最好听的方言之一。

湖北方言的中心是省会城市武汉，是以武昌话作为基调的武汉话为代表……大家知道，徽班进京200年，四大徽班中两个徽剧班子、汉剧班子，大批的湖北艺术家把湖北话的韵律带到京剧里边，从京剧里我们可以随时随地找到湖北话的影响……就因为武汉话余韵悠长，节奏短促，可以被戏曲加以利用。

都是好的吗？不尽然。

武汉话余韵悠长是它的特点，但是也有缺点，声调太低……）
何祚欢：何老师，武汉人讲究吃，而且会吃，价钱还挺便宜，这点您认同吧？何祚欢：那是，不光我认同，全国都认同！（笑）高梦：有个故事说，南京一位先生出差到武汉，本地的朋友请他到大酒店“撮一顿”。

他心想，装修这么豪华的大酒店，山珍海味、飞禽走兽的上了一桌子，怎么也得几千吧？没想到，买单的时候五、六百块钱就搞定了。

这位先生大喜过望，一通电话，把他在南京的七大姑八大姨全叫了过来，打了“飞的”到武汉大快朵颐。

何祚欢：呵呵，你说的不是个别例子啊。

高梦：哦？何祚欢：我听说徐静蕾隔三差五地会请一些朋友坐飞机也就是所谓的“打飞的”到武汉来吃饭，吃完了算算账连吃带飞机钱，都比她在当地吃饭便宜。

这说明我们武汉的东西好、便宜，这是共识。

高梦：看来，不管是明星还是老百姓，到武汉
找吃的，都是大家的共识。

何祚欢：呵呵，对。

高梦：到了武汉，吃什么都不如小吃方便，吃什么都不如武汉的小吃能体味这座城市的“味道”。

您说对吧？何祚欢：对，用几个字概括，你知道怎么概括吗？高梦：哪几个字啊？何祚欢：武汉小吃米当先。

高梦：为什么会武汉小吃“米”字当先呢？何祚欢：诶！这和武汉的历史有关。

当年的汉口是全国三大米市之一，米的进出口量特别大，因此武汉小吃“米”当先啦。

高梦：说到这儿，咱就不让何老师现场讲段子了，何老师有个现成的段子非常有名，带我们品味武汉的小吃，这个段子的名字叫《武汉小吃漫谈》。

[何祚欢《武汉小吃漫谈》节选]（武汉最独特的是什么？七个字可以概括：武汉小吃米当先。

原因是在古代，起码从清朝康熙年间开始，汉口就是全国三大米市之一，向朝廷缴兑的朝粮多在汉口缴兑，汉口运米的人多，吃米的人多，碾米的行业非常发达，那时碾米机不好，夹出来有很多碎米，碎米做的饭一点都不好吃，所以碎米价钱蛮低。

武汉小贩看中这点，用廉价的碎米磨成粉子，做成很多精美的小吃。

光说粑粑该有几多啊？发米粑粑，谷芽粑粑，……说到糯米，种类就非常多了，炸酥饺、炸欢喜陀、干蒸糯米、糯米包油条、豆皮和烧麦。

诶？不对呀，豆皮是豆啊，但豆皮是以米为主，七成米浆，三成绿豆浆，豆皮在锅里现烫，做出来烤的油沥沥黄霜霜的，外面焦焦的里面酥酥的，吃的就是新鲜味。

糯米一揣，成了糍粑，种类更多……武汉小吃做讲究了还用模具。

面窝吃过冇？炸面窝不是用一般的瓢咧，它边上的槽子深，当中的槽子浅，拿起来，这边三成黄豆浆七成粘米浆，加点生姜，轻轻一刮，当中刮出一个窟窿，炸起来往那里一放，摆着好看，当中一个窟窿有名堂，叫做“多吃一个面窝，多长一个心眼”，这一来，武汉面窝风靡一时……）高梦：何老师，以上我们说了这么多，用眼睛看武汉这座城市，用脚步丈量武汉城市格局，用耳朵听用鼻子闻用舌头品尝等等，您能不能用一句话来概括武汉这座城市呢？
何祚欢：一句半就可以吧，呵呵呵。

高梦：一句半？怎么讲？何祚欢：这要分两说。

说到武汉的地理位置一个字就够了，通。

高梦：通？何祚欢：两江交汇形成水陆交通大优势，到清末的时候，南北交
通干线-京广线贯通以后，一个金“十字”就出来了。

后来有了航空事业的发展，所以水陆空都很通，这是她的特点。

谈到人的概念，五个字可以概括。

高梦：哪五个字？何祚欢：用武汉方言的五个字，叫“搁得搁不得”。

高梦：什么意思呢？何祚欢：搁，容纳的意思，说武汉人搁得，对南来北往的客人都能容纳，都很欢迎，对天下最先进新鲜的事务，武汉也搁得；搁不得的是什么呢？武汉人对不喜欢的一路人就搁不得，“吃了甘蔗吐了皮”这路人，什么意思呢？把甘蔗的甜汁吸到嘴里了，本来很甜吧，吐皮的时候却说：呸，甘蔗一点都不好吃，把皮全吐了，武汉人对这号人是不乐意交的。

对于那些讲诚信的人，武汉人诚心相交，用我们自己的一句话，“卖了裤子给你买丸子吃都可得”。

所以这五个字足以概括。

高梦：从地理位置上的“通”，人物上的“搁得搁不得”，我们今天对武汉味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听众朋友，您生活在武汉这座城市，当然忘不了夏日的酷热难当，冬天的阴冷酷寒，更忘不了武汉的人率真热情。

但是当您有一天离开了这座城市，每当回想起武汉的山山水水、武汉的人文风情，这还是生命中一段值得珍藏的记忆。

感谢何老师今天到节目里来和我们一起分享何祚欢的“武汉味”，感谢您的收听，再会！
何祚欢：再见。

欢迎大家到武汉来。

何祚欢被称为一代评话名家，影响了武汉好几代人。

在他的笔下，在他的口中，在他表演的节目里，武汉是一个鲜活、热辣，十分市民化、但又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城市，有其独特的味道。

武汉的这种“味”，来自于武汉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城市格局，来自于生活、浸染在这座城市里的人，来自于数不胜数的美食，以及沿革和传承而来的那些历久弥新、具有独特地域味道的人文风情。

曲艺专题《何祚欢的武汉》谈古论今说武汉，借武汉“话”家何祚欢之口，带我们探寻、领略武汉这种独特的“味”。

该节目曾获全国广播文艺专家一等奖
武汉首席经典音乐广播FM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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