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航空界世界第一的那段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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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周报记者赵世龙通讯员戈叔亚
实习生郑高恩(韩) 吴丹发自昆明
说起云南,人们印象是山高谷深、江河纵横。
虽有纯美的山川,却经济相对落后。
在这样封闭的地理条件下,今天的云南却成了中国第一航空大省,拥有目前中国省份中最多的18个机场,其中10个可以起降大型波音飞机。
鲜为人知的是,这18个机场竟然全部是在1922年到上世纪30年代末抗战中修建的52个机场基础上、改扩建而成。
另有29个机场湮废了。
也就是说,云南在二战期间即拥有超过现在一多半的机场,几乎做到县县有机场,有三个县还各有两个机场。
2009年春节前即将建成通航的云南省第19个机场,是位于滇西腾冲的驼峰机场,而腾冲,早在1929年龙云主政云南时就建有机场。
52个机场大半废弃
那是个一直被认为是军阀混战的“黑暗混乱”年代,云南除了留给人们打响反袁第一枪和护国运动外,其他的印象不深。
广东人记得的,是1916到1925年间二次滇军入粤的旧事。
广西人记得的,是唐继尧在进攻桂系时,还出动了空军作战。
那是中国最早的步空协同作战。
除了云南早年拥有52个机场这一“秘史”,同样鲜为人知的还有抗战前云南大办航空的一段历史。
唐继尧主政云南期间,在云南陆军讲武堂设立了航校(在中国仅次于北洋1913年设立的南苑航校),使讲武堂成为亚洲大陆最早的航空教育基地之一,培养了大量飞行人才。
通过唐继尧和后任龙云数十年的“软硬件”(建机场、办航校)建设,云南才有了抗战时作为中国空军和飞虎队基地的前提和资本。
云南讲武堂当时也是亚洲首个招收外国学员的中国军校。
据不完全统计,从第11期至第17期,在讲武堂招收的学员中,华侨学生有500余人,马来西亚、越南、朝鲜等国学员200多名。
马来西亚归国华侨叶剑英是第12期毕业生;韩国复国后的空军副总司令李英茂、被尊为韩国“空军祖母”的权基玉、空军总参谋长金信,也都毕业于此。
那段可歌可泣的历史似乎远去了。
建国后的1961年调查,云南52个机场中,很多都被废弃了。
当地农民将机场恢复为耕地的就有29个,部分或全部保留的只有18个。
另有5个机场保留着永久性的建筑物,这5个机场分别是昆明巫家坝机场、陆良机场、祥云机场、蒙自机场和寻甸羊街机场。
解放后,除羊街机场外,其余4个机场仍作为军用机场或军、民两用机场使用。
在滇缅公路途经的祥云旧机场,记者听到当地农民抱怨说当年混石夯筑的跑道太硬,不好种庄稼,所以在这还能勉强看出长着稀疏杂草的跑道模样,其余的机场多湮废荒野,完全重归自然……
7年抢建24个机场
记者近日追寻解密这些往事,惊奇地发现云南当年大建机场、大办航空时,创下了多个中国、亚州,乃至世界的第一。
说起云南的这些昔日辉煌的世界第一,有两个人不得不提:先后主政治滇的唐继尧、龙云。
护国元勋唐继尧是个很有战略眼光和野心的人。
日本士官学校第6期留洋海归的他,不满足于称霸西南,当那个所谓的“八省盟主”,而是一直雄心勃勃寻机想问鼎中原。
1909年,唐继尧返回云南参与创办云南陆军讲武堂;1913年秋,继蔡锷后出任云南都督;1915年,随蔡锷发起护国反袁……到1927年兵变下台,十余年间他开办云南大学、修建了上百个图书馆,在昆明建立了中国最早的自来水厂,还曾自担任过讲武堂的校长。
“海归”唐都督回到云南时,时值一战结束二战未启之时,喝过“洋墨水”的他已经见识了一战末才出现的飞机(1903年莱特兄弟首次架机上天)的厉害。
唐继尧流亡香港时曾亲见冯如架机表演,敏感地预见空军是将来诸兵种之王,因此主政云南后,决心大力兴办当时的那个“现代高科技”。
1917年12月21日,留美的董泽(后来的云南大学首任校长)从美国给唐继尧写信,建议开办云南航空学校,培育航空技术人才,并提议向海外华侨募集资金,聘请爱国华侨和
航空领域的专家协办。
正有此意的唐继尧和董泽一拍即合,不光延请董泽回国担任云南大学校长,在讲武堂开办航校,重才的唐继尧后来还将亲妹妹嫁与董泽为妻。
云南山高谷深,修筑公路耗时费力且支出用度太大。
自1921年起,唐继尧决定择战略要地先行修建机场,在云南率全国之先大力优先发展航空事业。
今天仍在使用的昆明巫家坝机场即是他主政时修建的首个机场,也是当时中国仅次于北京南苑机场和杭州苋桥机场的第三个机场。
1927年,龙云发动兵变赶走唐继尧主政云南后,更是全力发展全省的航空。
1929年龙云主政修建了思茅、腾冲机场。
为筹办军、民两类航空,他专门成立了商业航空委员会,除了向美、法各国购买飞机外,一直到抗战爆发前(1937年),龙云主政在云南陆续修建了蒙自、开化(今文山)、富州(今富宁)、泸西及婆兮、澄江、曲靖、寻甸、杨林、马龙、昭通、楚雄、大理、保山、祥云、鹤庆、丽江、元谋、永仁、武定、禄丰等21个机场。
至此,云南已有24个飞机场,遍布于滇南、滇西和滇东各地。
算来,从1922到1929年唐继尧、龙云先后主政的短短7年间,云南机场数已翻了24倍,这在中国机场建设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当时的云南省府强令各县限期完成,修建机场不给经费,包括占地、迁坟、拆房、招工等都没有补偿。
其间虽不无官吏贪占,侵犯民生,却奇迹般创造了修建时间之短、执行力度之大等多项世界第一。
今天的人们已很难想象当年每个机场建成的工期短到了什么程度:当时一般一两个月就能修建一个机场,所有机场的修建没有超过3个月的。
最快的楚雄机场只用了24天,自1928年2月15日开工,到3月8日就完工;元谋机场1928年10月27日开工,11月24日完工,仅用28天……
抗战再建28个机场
“七.七”事变全面抗战爆发,大后方云南成了滇缅战场和滇西抗战的最前线。
因为云南早期航空建设打下的良好基础,云南成了中国空军和驼峰空运及飞虎队的主要基地。
当时云南拥有3000多架飞机,光飞虎队就有2000多架飞机停在云南。
这个数字远远超过今天的中国第一航空大省云南拥有的飞机数量。
抗战期间,抗日政府出动150多万人次的民工大军,在对原有的24个机场进行改扩建的基础上,另行新建了呈贡、陆良、沾益、羊街、罗平、雷鸟、勐撒、大屯、南峤、广南、会泽、建水、孟定、佛海、巍山、雷允、橄榄坝、龙陵、镇康、江水池、宾川、弥渡、凤平、开远、下关、海子、景洪、石林等28个机场。
这样云南就在抗战的战火中迎来了机场建设最辉煌的年代,机场总数从24个激增为52个。
当时有三个县竟同时拥有两个机场:滇西的耿马县有孟定、勐撒两个机场,景洪有景洪、橄榄坝两个机场,勐海县也有佛海、南峤两个机场。
为适应战争需要,当时修建机场的技术力量主要由中央政府派来,因此机场修建的规模比以前大,质量要好。
如当时的陆良机场拥有5条跑道,集中了美国援华的许多B-24、B-25战略轰炸机和不少速度极快的单人驾驶的小型战斗机、双身战斗机以及3个头的中型轰炸机与大批运输机。
那时的陆良机场被认为是“亚洲最大的军用机场”。
云南历史学者李晓明接受时代周报专访时回忆说:“以前我的老岳父见过陆良机场迎击敌机起飞时的壮观场景。
机场上5架战机并行在5条跑道上同时起飞,后面还有六七十架飞机排队等候,一趟一趟成五路纵队浩浩荡荡编队起飞,他说他们当年看到的这场景,可真是十分振奋国威军威和民心啊!”
以当时云南全省1000万左右的人口计算,平均每20万人就拥有一个机场。
52个机场为云南构架起了四通八达的航空网络。
很多机场创造了中国、亚洲和世界之最:
据考证,二战中海拔最高的机场,是丽江机场;雷允、凤平是抗日空军最前哨的作战基地;
中国第一个飞机制造(修理)厂自杭州迁来雷允,使得雷允机场成为中国抗战中第一个集制造、修理、作战为一体的机场;
陆良机场是当时亚洲最大的军用机场;昆明巫家坝机场开辟“驼峰航线”后,成为当时世界上最繁忙的机场之一,高峰时每分钟有2架飞机起降,昆明的天空到处“飘”着飞机,甚至超过如今广州白云机场春运高峰期的水平。
在云南大办航空的那个岁月,1941年全省民众捐献的飞机就有30架,在重庆举行的献机典礼上名列全国第一,如昆明南屏电影院女老板刘淑清和社会各界捐献滑翔机90架等。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当然也不乏以神圣的国家大办航空名义和借抗战为名,开展惩罚性“敲诈勒索”:
1934年龙云以“逼纳云南大学女大学生为妾有伤风化,媒体报道舆论反应强烈”为由,强令涉案的时任云南省会委议长、大盐商张祝三“半罚半捐”一架飞机;
1938年“白药大王”曲焕章也被以“偷漏税”为名,关进了大牢,迫捐30多万元滇币购机一架。
在被关了数月放出后几天,“白药大王”即告猝死……
大办航空与云南航校
大建机场、大力发展航空事业,必然需要大量的航空人才。
云南讲武堂第17期时(1921年初),开办了学制二年的航空班(1922年12月25日正式成立航空处),后来称为讲武堂航校,也有另称为云南航空学校的。
从1922年一直到1935年,先后办了4期飞行班、2期机械班,共培养了飞行员和地勤人员200多人。
地点就在当时的陆军大操场(现在的昆明巫家坝机场),跑道才800米长。
因当时云南边关为为法国殖民者控制,法国人威胁如不购法国的飞机就不给进关。
于是首先购进了6架法属的布列格、高德隆等型飞机。
1922年,唐继尧又从法国驻越军手中买来30架旧战机和15架教练机。
并以1200大洋每月的高薪,聘请了法国人上尉阿尔彼得、少尉弗朗西斯、准尉马尔丹为教官。
另聘12名越南籍人士主持飞机修理厂。
一次飞行训练中,有架飞机在昆明坠毁,两名飞行员遇难。
这吓坏了很多想报考航校的学生,招生遇到了困难。
唐继尧为鼓舞士气,专门安排两个名叫夏文华和尹月娟的富商家庭女生入学,对社会放风说“看人家女生都不怕”,以性别激励招来了20多名学员,后又到贵阳等地招收了10
多人,共37人开班,成立了两个航空队,成为继北洋空军后中国最早的新式空军。
1926年,首批学员毕业,全部合格,其中的李发荣、李嘉明、张汝权、张有谷、宴玉宗等人成为航校教官。
唐继尧辞退了态度傲慢有种族歧视的法国人,捎带也清退了越南技术人员,改由首期的航空班和地勤修理班毕业生担任教官和技术人员。
1927年,在国民党中央军队最早建立的5个航空中队中,第1和第2中队中队长晏玉琼、张有谷,以及第1和第3两中队的大多数飞行员都是由云南航空学校培养的。
中韩两国首批女飞行员吴琼英、李若芝(韩)、权基玉(韩)都毕业于此。
夏文华、尹月娟这两个本有可能成为中国第一或世界第一的富家女生,因受不了军训之苦中途退学,结果韩国女生权基玉成为了讲武堂最著名的女飞行员。
唐继尧因大办航空被誉为“抛起中国航空之矛”的人。
云南航校承载中国近代航空教育的起步之势,中国甚至亚洲大陆最早一批优秀航空专业人才从这里走出。
航校共培养了4
期飞行、2期机械班人员共200多人,其中有13名女飞行员,吴琼英成为世界上最早单人架机上天的女飞行员。
1923年,云南航校并入云南大学,成立了云大航空系。
抗战胜利后,美国军方留下了250多架旧战机要作报废处理,那时在昆明建立了“130英尺/秒”风洞实验室的清华大学航空研究所和云大航空系(建国后云大航空系和清华航空研究所等骨干力量扩并,成立了北京航空学院)向军方索要,得到了一批航空器材,其中2架飞机由云大师生人拉杠撬拖回学校,在当时的昆明造成轰动。
后来,以云南航校师生为班底成立的北洋空军,在收复外蒙时还出动了战机。
除了众所周知的唐继尧外,董泽、王昭曾、郭佩珊3人也对云南航空事业功不可没。
在当时,航空事业曾被视为救国之术。
他们曾经给美国飞机大动手术,载入了世界航空战机史册:
“改装现代战机、最早把机枪固定在飞机上”;
“改装B-25轰炸机蜂窝式弹架”;
“改装B-25射击舱位,增加了作战能力,使得一架B-25顶以前三四架用”;
……
抗战之初,这批大办航空时期的飞机,几乎全部“为国捐躯”。
云南历史学者李晓明的老岳父当年就曾亲眼见证了这批性能已经落伍(爬升慢和航速慢)的老式飞机的悲壮战史:在昆明一带的空中被日本先进的零式飞机打得很惨。
后来剩下不多,以至于不得不趴窝。
空袭警报一响,残存的这些飞机就得赶紧升空—不是升空迎敌,而是为保存这点大办航空时留下的种子,飞往周边的呈贡、羊街等机场躲避来敌,以免成为地面或空中的靶子。
直到飞虎队和驼峰空运开始,云南航空才迎来黄金鼎盛时期。
先进的美国战机可以升空和日本零式飞机开战,并一直占据上风,打到后来,日本飞机越来越不敢深入云南。
中国远征军反攻滇西时,日本空军几乎完全不是对手。
光复腾冲时,日机除偶尔出现一下,投点物资就逃外,基本没有对地面日军作战的空中支援。
特别鸣谢云南历史学者李晓明、云南讲武堂文管所长徐承谦、韩国飞行历史研究会长丁惠珠接受时代周报专访,并提供不少独家资料及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