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口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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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详解张家口及各属县方言及其历史成因》
在学术上,张家口四区十三县除蔚县外,各地方言均属于晋语(蔚县由于没有入声而被列为官话,关于蔚县话的归属,我在下文会继续讨论),这也是张家口方言难以被北方大部分理解的原因。晋语在80年代被语言学者李荣首次从北方官话中单独列出,其主要依据是晋语保留了古入声,从而在学术界引起长达二十多年的关注和争议,也从而大大促进了晋语的研究。当然,保留入声这一点并不足以使晋语完全从北方官话中独立从而成为和粤语、吴语、闽语等并列的一种大方言,因为南方各方言基本都保留了入声——晋语还有许多其他非常独特和古老的特点,以后慢慢介绍(关于晋语的地位问题,仍有极大争议,本文就不讨论了)。

那么什么是入声呢?诗词里面常说的平仄问题,里面的平是指平声,仄就是上、去、入三个声调。在绝大部分现代官话中,入声已经消失,而并入其他三个声调,比如北京话和普通话。关于入声,我就不说什么学术上的定义了,看这几个字:一、七、八、十、踢、德、捉、桌,只要会说张家口各地方言的,用方言念一下,应该都能感觉出来什么是入声了,就是这几个字的韵母部分最后有一个气流突然阻断的感觉,很“促”的一种感觉,这就是入声。为了简单,可以用拼音表示为 k,比如:七 qiek,最后的 k 给口型,但是不出音,就能感觉到入声的发音特点了。古汉语入声有多个韵尾,在晋语中合并为同一个喉塞音韵尾,国际音标(IPA)表示为?,即问号,来代替上面提到的 k。知道了入声,就了解了张家口各地方言的一个重要特点,这也是晋语能独立于北方官话最重要的特点之一。在北方大部,传统的淮河-秦岭一线以北,只有晋语还系统地、大面积地保留有入声。那么,为什么叫晋语呢?有的网友已经猜到了,和张家口方言类似的同属晋语的方言,大部分处在今天的山西境内。这就要说到晋语的分布。学术界给出的晋语分布范围包括:山西(除西南部靠近陕西的运城全境、临汾大部、大同属县广灵以外——广灵和蔚县相邻,情况一样,下文讨论),主要城市:太原、大同、长治、阳泉、忻州、朔州、吕梁、榆次、晋城;内蒙古太仆寺旗-二连浩特一线以西到乌海-临河一线以东,也就是常说的西蒙,主要城市:呼和浩特、包头、集宁、临河;陕西延安以北,也就是常说的陕北,主要城市;榆林、延安;河南北部黄河以北靠近山西的地区,主要城市:安阳、新乡、鹤壁、焦作、济源;河北张家口,邯郸西部、邢台西南部、石家庄西部这些临近山西的地区,主要城市:

张家口、邯郸。晋语又被细分为八片,即八种次方言,即并州、张呼、大包、五台、吕梁、上党、志延、邯新八片。其中,和张家口方言最像的是大同、太原、呼和浩特,其它城市的方言在科普阶段不必了解。张家口方言属于张呼片(张家口-呼和浩特方言),其他片不详细介绍。下面说张家口各地方言的历史成因和语音特点,因为这两方面是一个有机整体,而且联系起来更容易让大家对家乡方言有一个立体的认识。另外,说到入声,《卖炭翁》就是押入声韵的,大家可以用咱们张家口各地方言念一下,比用普通话押韵效果好多了,因为普通话入声已经派入其他声调,入声消失了~~


《卖炭翁》

白居易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请注意,下面有些观点就比较属于一家之言了,具体的问题大家具体对待。当然个人感觉我的观点还是基本不太离谱的,呵呵,有点自恋。废话少说。

张家口各地方言,虽然在学术上均被划为晋语张呼片,但实际上各地口音也有不同,不过这些不同在外地人耳朵里也许听不出来。而张家口方言和呼市、大同、太原方言的相似程度恐怕不是晋语区的人也很难分辨。这些问题涉及到张家口地区的历史行政区划、山西移民历史、晋商历史、近代张家口城市地位等问题。下面由古到今说起。
补充:这里说的张家口方言,主要指市区“此地话”+ 各县区方言。针对的主要是县域方言,因为“此地话”在市区越来越式微了,只有桥西蒙古营、下东营、碱店巷、元台子、堡子里等,这些桥西老城区的一些上点年纪的人还在做为生活用语使用,这也是挺悲哀的一件事。 晋语的历史发展有点枯燥,为了提起大家的兴致,先说点现实的,也就是张家口晋语的一些词汇。

张家口方言有很多词汇是晋语中普遍存在的(当然在普通话中不普遍),也有个别词汇是张家口本地独有的,即便大同、呼市、太原也没有的词汇。
同时,方言词汇的书面表达,涉及到一个正字问题。也就是尽量用这个词的正字来书写,而不是从普通话中借一个相近的音。这就是说,同一个字,在普通话中和在晋语中有不同的读音。另外为了避免歧义,必要的时候应该在某些字后标注字母文字注音。


例:

1.第一人称:“我”,晋语中可以写成“俄”,注音为“nge”,“爱”ngai,这样应该就能知道 ng 的发音了。普通话中 ng 声母大多脱落,而晋语中还保留着,有个别脱落g而成为n的。
普通话 晋语
我 wo nge
饿鹅娥蛾 e nge


2.张家口方言中最著名的词汇:“不机密”,其本字应当是“不精明”,其中精明jing ming二字鼻韵尾脱落,读作jimi。这个词大范围出现在太原以北的晋语区,太原南部也有。

3.“猜”,张家口方言读若“旦”,据我和一些晋语爱好者考证,本字应当是“断”。张家口方言中有一些字的读音,相对于普通话而言,丢失了介音,如“旦”,dan,是“断”duan丢失介音u的结果。同样的还有“暖”nan 。这个特点是晋语和官话沿不同路径发展的结果,下文讨论。

4.另一个最著名的词汇,“偢qiao货”,这个“偢”应该是一个后造字,本字可能是“糗”qiu,也就是南方人常说的那个“糗”,不过这个本字还是存疑的。“偢货”这个词仅见于张家口各地,其他地方没有。
此外,张家口方言还有很多古香古色的词汇和发音。下面介绍几个古字:

1.“荷”,声调上声,意思是“拿”。这个字在普通话中读作去声的时候,有表示负担、拿、取之意的“负荷”一词,但是用意比较狭小。而在晋语中,“荷”就是日常用语,古香古色。

2.“缯”(zeng,去声)
缯:绑;扎
缯丝为弦。——《新增格古要论·制琴法》
晋语现在仍用,例如:缯辫子;拿绳绳缯住。

3.苫, 音同“扇”,去声。
意:用席、布等遮盖。
同本义苫,盖也。——《说文》
白盖谓之苫。——《尔雅》。注:“白茅苫。今江东呼为盖。”李注:“编菅茅以盖屋者曰苫。”
寝苫。——《仪礼·既夕礼》
乃祖吾离被苫盖。——《左传·襄公十四年》
刈茅苫鹿屋,插棘护鸡栖。——宋·陆游《幽居岁莫》
晋语中句如:下雨呀,快连场上的麦子苫住。

4.溻 tak,入声
意:汗湿透(衣服、被褥等);用热水敷。
溻,他盍切,湿也。——《玉篇·水部》
晋语句如:1.你感冒兰,回圪叫你妈拿热毛巾给好好溻一溻。
2.一璀下张雨来兰,淋得湿溻溻的。(其中,璀、张的本字还不清楚)
——————————————————————————从词汇上看,怀来、涿鹿是出不了晋语区的。
怀来话的第一人称mang,和山西五台部分地区同源,阎锡山(五台人)被蒋宋嘲笑的口音,就有一句:蒙不饥(我不饿)。
不过张家口临近北京的地区被官话化的非常厉害。另外老北京话其实也有很多晋语底层词汇,但是调类和张

家口迥异。所以到底是谁影响谁,或者互相如何影响,这个问题我自己还没有完整的想法,希望大家能多发掘实例找出规律。
涿鹿、怀来现在还有入声吗?有入声的话,肯定不能划出晋语区。
如果入声已经丢失的差不多了,按调型可以考虑划入冀鲁官话或者中原官话。蔚县就是因为没有入声而被划入冀鲁官话(关于张家口各地方言在学术上的归属,我也有不同意权威的地方,后面讨论)。
北京属县延庆其实和怀来下花园赤城一代口音一样,但由于离北京市区较远,曾经又是张家口属县,延庆的老一代人也不大认为自己是北京人,延庆人也说“去”北京。但延庆话是划归北京官话京师片的。可能有的时候行政区划也是一个因素。

由于京津经济的强势,山西绥远察哈尔等地衰微的影响力,现在社会上对于晋语有一种鄙视的心态,这个事情我本来想后面详细讨论,现在先说一点哇。张家口市区可以说已经成为一个北京话或者普通话的方言岛,以此地话和各县区话为生活用语的人不多,尤其是年青一代,上点年纪的也大多在家庭内部使用,公共场合方言不常见(251和附属医院除外,县区来看病的人比较密集)。在农村还是很顽固的,你去村里说普通话,认为你“谝piak 侉侉”。县城也以方言为主,但是县城的口音就比农村要带一股官腔了,没有那股土气。

个人而言,喜欢晋语,喜欢咱们张家口的方言。一是因为是母语,二是因为晋语比较古老,尤其在北方来说,显的古香古色,三是方言承载的地方文化。

延庆话可能由于使用者年龄都偏老,年轻人都是一口类似京腔的延庆北京话,和北京内城话差不多的样子,延庆社会上也流行京腔,加上行政上属于北京,所以被划为北京官话。
怀来、涿鹿一带不论年老年少,应该还是以当地方言为主的,所以至少目前难以划为北京官话。

说说张家口方言的调类。

大家上小学都学过普通话拼音,共四声,其中一、二声分别是阴平和阳平,三声是上声,四声是去声,普通话没有入声。

张家口大部分方言也有四个声调,分别是平、上、去、入。相对于普通话而言,多了个入声。但是在普通话中读一声和二声的字,在张家口方言无法区分,这就是所谓的“平声不分阴阳”。平声不分阴阳是张家口方言非常存古的一个表现,在晋语中仅见于张呼片和并州片(代表方言:太原、榆次、平遥等地),在全国而言平声不分阴阳的地方也寥寥无几。古汉语最早原本就是各声调均不分阴阳(不过有清浊音之分,现在张家口方言没有浊音,浊音清化)。

有几个地方有点特别的:
1.万全、怀安的入声分

阴阳,阴入和阳入字在万全和怀安可以区分,而在其它地方所有的入声字都只读一个声调。其实除了万全、怀安,在有些地方老人也能区分阴阳入(比如尚义、康保、张北等地的老派),只是新派基本不分,或者对阴阳入字不太明确。这就是说万全、怀安有五个声调,平、上、去、阴入、阳入,这一点上和晋语并州片的调类完全一致,调值也颇有相似之处,也就是说万全、怀安话听上去更像太原一带。我怀疑这可能和晋中商人的影响有关,张家口是晋商的东口,和著名的走西口的西口归化城(今呼市)遥相呼应,张家口是明清晋商云集之地,而万全曾经很长时间是张家口的治所所在,这可能是万全、怀安话接近晋中的原因所在。

2.阳原话和大同话几乎一摸一样,而大同和张家口最主要的区别是大同平声分阴阳,这样阳原也可能是分阴阳的,我不太确定,请阳原的朋友指正。

3.现在张家口各地在新派中都有入声舒化的现象,把入声字归并到其它声调中。这是受书面语、普通话教育和北京话的影响,这样的话,对于入声舒化的朋友,就只有三个声调了。
现在有必要及时给张家口各地分类了,呵呵。因为实际上张家口各地口音也不大一样,但是学术上比较笼统,都是晋语张呼片,我认为这不够严谨。

下面详细说说各县和市区的方言以及可能的影响因素。这个划分是我自己分的,希望大家多提意见。

张家口四区十三县的方言,从调类、调值、听感上大致分坝上坝下两类。
详细(非常详细)可以分为如下几类:

一、张北西部、康保、尚义类;

二、张北东部、沽源中西部、崇礼西北部类;

三、万全、怀安类;

四、阳原类;

这四个是我认为和山西、内蒙的晋语极其接近的。其中,一近内蒙、大同;二基本同一,但“官味"比一要重一点;三近并州(晋中);四近大同。


五、涿鹿南部、蔚县类。入声消失,蔚县被归为冀鲁官话。同样的,大同的广灵和蔚县相邻,没有入声,也被归为冀鲁官话。但是我认为作为张家口的一部分,蔚县应当留在晋语区。除了入声,从词汇上、语音上看,蔚县也是近山西,远北京的,蔚县人也嗜醋。

六、崇礼中南部、宣化(不含区)、涿鹿中北部、怀来、下花园、赤城大部类(可含延庆西部)。这一带是坝下的主要地区,语音受官话影响较重,但词汇和语音是典型的张家口型。

七、赤城东北部小部、沽源东部小部类。这一带地区比较小,靠近北京官话怀承片(怀柔-承德片),受北京官话影响,语调偏高,说普通话也相对张家口其它地方要标准。

八、桥西区、宣化区类。这两地普

通话占上风,宣化区其实还不严重,但趋势是桥西的趋势,就是此地话逐渐退出公共交际场合,变成家庭用语。

九、桥东区类。罕见晋语(251除外)。相对桥西而言,桥东是张家口市区新兴的城区,京张铁路的开通带来桥东的繁荣,带来大量北京、天津、河北南部、以致全国各地的人口。从它发展的那天开始,桥东就是各地商客旅人云集之地,京腔和普通话占绝对主导地位。
继续说张家口方言的特点,今天说“入头词”。

入头词。也就是以“圪”、“忽”、“日”开头的词,因为这三个字在张家口方言中均是入声,所以这一类词统称“入头词”,是一种前缀。其中,又以“圪”字头出现最为广泛。

圪头词:
名词类:圪台台、圪纽子(肘)、圪墩子(墩)、圪洞(坑、洞)、圪丁(公羊)、圪脬(pao,膀胱)……有人认为北京话中的“疙瘩”和“胳膊”是引入的晋语“圪头词”。
动词类:圪谄(普通话拼音can,晋语国际音标tsae,圪谄意思是撒娇)、圪蹴(蹲)、圪眊(看)、圪转(转)……
此外,还可有形容词、量词、拟声词等用法,不详列举,大家有兴趣的可以搜集圪头词。

关于“圪头词”,可谓晋语第一迷案。
一是因为其来源不明,有人认为是阿尔泰语族的影响,也有人认为是“个”字的广义引申,还有的观点认为所有的圪头词并非单一来源,不同的圪头词有不同的来源。但不管是哪种观点,都无法给人信服的解释。
二是因为圪头词分布广泛,构词手段丰富,有些圪头词有实际的表意功能和语法功能,有些则纯粹是虚词前缀,没有意义,去掉也不影响意思。
三是因为其独特性,圪头词仅存在于晋语中,其它各大方言均没有类似“圪头词”这样系统的前缀,加上其内部广泛性和一致性,有人认为简直可以用它来定义晋语。
另外,“圪头词”(以及其它两个入头词)是晋语复音化的一个重要手段(另一个重要手段是分音词,后面讨论)。晋语的复音化在汉语诸种方言中也是非常独特,这可能暗示着晋语非常古老的一些层次,或者暗示着晋语的一些非汉语底层特点(注意:此观点争议很大)。


另外两个入头词,其特点和圪头词类似,不赘述。
关于张家口方言承载的文化,可谓源远悠长,美不胜收,呵呵

举一个例子:
床,现在大家知道床是一种卧具,其实这已经离开了它的本意一段距离。古人起居生活是在榻上,榻兼有坐和卧的功能,而标准的坐姿是双膝挨地,臀部挨脚后跟。这一切都被两晋时期五胡的到来而改变,马上生活的胡人带来了类似马扎的新坐具——胡床,很大的方便了生活(你可以试

一下古人的坐姿,然后再坐到小板凳上比较比较)。从胡床开始,中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凳子椅子,上层社会保持坐姿一直坚持到唐末,并传入朝鲜日本。当他们习惯了坐卧在榻上时,中国人已舒服的坐在太师椅,躺在床上了!但此床已非原始的床,晋语却把床的本意保留了下来,山西晋中、吕梁很多地方仍叫小凳子为床床。

在张家口各地,把小凳子叫床床的已经很罕见了,都是直接用国语词汇“凳子”,只有个别地区的老人中还有床床这种用法。
但是,比较幸运的是,有一件日常家用工具,还保留着和床的本意非常接近的用法——饸烙床子!其形制上沿用的是胡床的基本结构,四足支架。再配上压杆和转轴就是一个酷似重型冲锋枪的饸烙床子了我上面已经把涿鹿南部和蔚县划到意大利(一搭里,一起)了,不过有点泛,应该是西南部?除了西南部以外的南部说保定话?是和涞源差不多吧,和保定南部还是有差距的哇。另外保定话也有大把晋语底层词汇,可能是被官话化的晋语。关键就是看涿鹿南部还有没有入声了,要是没有的话可以像蔚县一样划到冀鲁官话,保定属于冀鲁官话保(定)唐(山)片。
说“瓦”和“往”的应该是和官话不通路径发展的结果。“我”字在中古时期(隋唐)声母为n,韵母为a。官话变成wo,声韵母均发生变化。在晋语大部、粤语等中声母变成ng。大部分晋语中韵母变成e,有的地方没有变,还是a,比如,吕梁地区“我”的发音是nga。而在张家口很多地方单数 “我”是nge,复数“我们”是“nga们”,我认为这是张家口方言形成的历史条件带来的特点,因为张家口的晋语、尤其是坝上地区,基本是移民带来,所以在“我”字的读音上混合了晋中(nge)和吕梁(nga)。其实仔细比较张家口方言和山西境内的晋语就会发现张家口方言吸收了山西不同地区的特点,也侧面说明走西口运动的规模。而在另一些地方,声母n或者ng丢失,或者进一步变成w或v,成为“瓦”,这一点上和涿鹿一样的地方是山西东南部的晋城。“往”应该是“瓦”进一步后鼻音化的结果,所以说张家口人说话鼻音重,呵呵~~。怀来的“mang”和五台的“蒙”是同源的,而w和m是两个容易转化的音,这样看他们和“往”也是同源的。从怀来到五台这一带“我”字的声母基本都是w或m而不是ng,考虑到这一地区历来人口相对充实,社会环境开发较早,我怀疑这种同源性要比坝上地区和晋中、晋北的同源性要早的多。从山西的雁门关到宣化张家口一线以北,历来人口不充实,常年是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易手之地,这一地区的晋语反而产生的较晚,很

大程度上是明、清移民的结果。而怀来五台一线以南基本上长期处在农耕文化范围,虽然是边缘。所以这一带地区有相近的语音演变特点应该是说得通的。而且这种特点往往比晋中(及其衍生的张呼片和大同中北部)要发展的快,也就是由n或者ng变成w或m。
这个论点希望大家和我一起思考其合理性,这也是我最近才有的一点想法,其实俄写这个东西也有这个用意,让大家了解张家口方言,了解我们的文化,增加对家乡的自豪感。但是如果涉及到更大的推广甚至一些权威的认可,那就是漫漫长路了。其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不说其他方面,就是张家口方言本身的研究还处在非常薄弱的阶段。我们张家口的方言,整体上是放在晋语这个大框架下研究的,而晋语的研究大多注重山西境内,这是无可厚非的。而且由于张家口的晋语确实在有些特点上受官话影响而丧失或逐渐丧失自身特点,这也是张家口晋语不被方言界重视的原因之一。再者,语言学界的研究是基于行政区划的,基本上最细到县,我们张家口除了没有入声的蔚县,其他的全部都属于晋语张呼片,但实际上各个地方口音都不大一样呢,可是这种地区内部的差异(尤其是不具特殊意义的差异)语言学家是不会管我们的。这样,就只能是有人来专门详尽的研究张家口各地的方言,形成系统的东西才行,这样的工作谁来做?除非有政府或商业集团等等社会资源的支持,否则个人或者自愿团体是难以完成的。
前面说到的“入头字”是张家口晋语复音化的重要手段之一。
另一个复音化的重要手段就是“分音词”。

大家都知道,现代汉字都是单字单音节,每一个汉字对应一个音节。
而晋语分音词,是把一个汉字读成两个音节——当然不是所有汉字了:)

例如:
薄楞(蹦)
薄浪(棒)
菏浪(巷)
机灵(精)
图栾(团)
圪佬(搅)
忽剌(划)
圪榄(杆)
古陇(滚)
窟窿(孔)
得拉(耷)
支棱(撑)
薄来(摆)
摸捞(摸)
菏腊(罅,即“缝隙”)
突拢(意为裤子等掉下去了/脱去外套/音衣服肥大等原因而衣裤不整)
拨拉(扒,意为将某物搅拌或从一个容器用工具移至另一个容器)
窟lüe(圈,栅栏围起的墙)
圪料(翘,也可用于形容人不精神)
忽栾(圜,如“一忽栾”意味“一片”,“乃忽栾”以为“那块、那地方”)
特拉(拖,如将拖鞋称为“特拉板儿”)
颇拉(扒,意为用手把布等东西弄平)
克拉(块,用于“土克拉”,即“土块儿”)


张家口晋语的分音词,绝大部分是在“原字”的声母和韵母之间嵌入“l”,并且将

分开后的前字读成入声。
比如:菏浪(巷),是把“巷”hoang字变为hek loang。

关于分音词的来源,大部分观点认为是上古复辅音的残留。在上古汉语中,声母中有kr、kl、mb等这样的音节,而不同于现代汉语的单辅音声母,所以叫复辅音。现代汉语中绝大部分地区都是单辅音的,一个汉字读成一个音节,而只有很少数地方还有复辅音残留。其中较大程度保留复辅音的,只有晋语的“分音词”和福州话的“切角词”。还有其他个别地方也保留了一些,但是数量上较少,规律性也不很强。

其实汉藏语系的语言很多都有复辅音,比如藏语,只不过汉语中比较少见。由此可见我们张家口的方言,在保留这一原始汉语面貌上是相当古老的。
(另外有观点认为,晋语分音词是嵌入中缀“l”的儿化音,而不是复辅音残留。但是我认为这个观点比较离谱,不详细介绍今天说张家口方言里面的一种构词特点:四字格。

顾名思义,就是四个字的词汇。我们知道普通话中有成语,大多为四字。张家口晋语中也有这种词汇。但不同之处在于,在张家口方言中这种词汇并不是固定的,而是可以灵活创造和组合的,一般称其为四字格。

比如:吸溜海带、能带呼出、圪出马爬、球眉(mi)杏眼……

其中有一类可以被称作“准成语”的四字格,其机构比一般四字格固定,但是又不像成语一样完全固定。

比如: A眉(mi)B眼——瞎眉怵眼、球眉杏眼、死眉塌(dek lek)眼、老眉圪啧眼、白眉看眼……
有人总结过A眉B眼结构在整个晋语区计有200个以上,可见其组词能力非常强大,语言使用者有创造新词的随意性。

大家有兴趣的可以搜集四字格,所有的四字格总数可能在2000个以上,洋洋大观~~~甚至,似乎光用四字格就可以完整的说话了,呵呵

关于四字格,研究的不多,大多停留在搜集上。有观点认为晋语灵活的四字格可能和诗经体的孑留有关,是晋语继承上古汉语的众多旁证之一。再来说说“尖团音”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很重要,但是因为尖团合流问题,在张家口方言中已经注意不到它的重要性了。

在普通话中有jqx三个声母,而发这三个声母的字其来源并不相同。
“剑”和“箭”,如果发同样的音,在古代战争中是会出大问题的。剑的声母本是g,箭的声母本是c(ts),前者是团音,后者是尖音。在汉语音发展史上,北方大部和部分南方地区发生了“尖团合流”,就是“见系”和“精系”的细音声母合并为同一个腭化声母,比如剑和箭合并为j。也有个别地方合并后全部念成“精系”zcs,比如唐山把“就”读成“zou”。

在南方大部分方言中尖

团都有清晰的对立,比如粤语中有gkh和zcs的对立。在北方个别地区和场合也保持了尖团对立,比如京剧的念白就有尖团对立,但是和粤语不同的是,京剧念白的团音念jqx,尖音念zcs;晋语区上党片(长治一带)部分地区团音念gkh,尖音念jqx。


在晋语大部,都发生了尖团合流(除上党片部分地区,以及并州片某些字)。但是与普通话相比,其快慢程度各地相当不同,尖团合流的各个历史面貌在各地晋语中均有反映。

在张家口方言中,尖团合流(主要是见系腭化)的速率甚至比普通话还快,比如:“隔壁”念“间别儿 jiek bier”、“耕地”念“jing di”、“客人”念“qiek ren”、“半夜五更”念“bae ie wu jing”.

张家口地区据说唯一能区分尖团字的地区是蔚县,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请蔚县的朋友来印证。
再说说文白异读。

文白异读就是同一个字在读书音和口语中不同。
在县乡学校中教学一般都用方言,但因为内容是书面语的,于是便用普通话对应的方言读音来读,这是文读。相应的,白读是口语中读音。从另一个角度看,白读可以认为是该种方言“自身本有读音”,而文读是受官话和书面语影响的读音。

张家口地区文白异读缺乏,文读占上风,有个别词保持了白读音的,比如“精明”读成“ji mi”。

好了,关于张家口方言的几大主要特点至此都已介绍完毕。

下面说历史成因::::::
晋语的源头最早可考的年代在东周时期,即春秋战国时期,也就是上古汉语时期。不过这个晋语的源头是不是现今张家口方言的真正源头,我还没有彻底闹机密。西汉学者扬雄在《方言》中把西汉方言分为13类:一,秦晋;二,郑韩周;三,梁、西楚;四,齐鲁;五,赵、魏之西北;六,魏卫宋;七,陈、郑之东郊,楚之中部;八,东齐与徐;九,吴扬越;十,楚(荆楚);十一,南楚;十二,西秦;十三,燕代。其中的“赵、魏之西北”可能就是现代晋语的直系祖语,赵国第一代都城晋阳(太原)、第二代都城中牟、第三代都城邯郸均在现代晋语区,赵国的版图加上魏国西北部的西河郡能和现代晋语区较高程度的吻合。彼时张家口南部一直有一个小国代国,都城蔚(今蔚县)。代国应该是属于扬雄提到的“燕代”方言,即接近燕方言,也就是今天河北北部辽宁西部一代。赵国被秦所灭后,赵王曾短时间流亡代国,这可能是古代晋语祖语首次进入张家口地区,当然它留在现代的痕迹有多大就不好说了。而那时的张家口北部坝上地区尚没有大量定居人口,基本是游牧民族的牧场。这种格局基本上主宰了张家口坝上坝下不太相同的文化

生态,也就是坝下多为中原国家的边疆,而坝上多为游牧民族侵扰中原国家的前沿,这从后世长城在张家口的分布界线中也能看出来。


之后的历史就可以到隋唐时期了,也就是学术界比较偏爱的中古汉语时期,呵呵,跨度比较大,因为这期间对于疑似现代晋语前身的那种方言的记录比较稀少。唐代颜师古《刊谬正俗》里记载了隋唐四大方言:吴楚方言(南方各主要方言)、山东方言(燕方言)、太原方言(赵方言)、“关中”方言(秦陇蜀方言)。可见那时的太原方言(张家口晋语的重要来源之一)是显著不同于其他方言系统的。

到了宋代,有一本重要的双语词典《番汉合时掌中珠》记录了西夏语和西部晋语(主要是吕梁地区,这也是对张家口晋语形成有重要影响的一个晋语分支)的互译,随着西夏文逐步破译,可以看出当时的晋语和太行山以东的燕、齐地区的语言有显著不同。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现在仍存在于张家口各地方言中,就是平声不分阴阳。这一个特点在北方仅见于晋语张呼片和并州片(代表音太原、榆次),即便在全国来看,平声不分阴阳的地方也聊聊无几。这一特点说明,晋语核心的并州片和由其衍生的张呼片,早在八百年前的宋代就和太行山东部的平声分阴阳的方言沿不同路径发展。处在苏北、皖北的江淮官话也有很高的独立呼声,也保留入声,而且不易被其他官话区的人理解,但是江淮官话(南通除外)合乎《中原音韵》的语音特点以及合乎官话发展历史的发展轨迹使得它难以像与官话发展轨迹不同的晋语一样自官话中独立出来。这个论点在学术界一直存在很大争议,不继续讨论。同时,晋语的入声韵归并;知组、精组、庄组、章组字的归并等重要特点在宋、元时期也与官话沿不同路径发展,这些都是晋语独立的重要依据,也是晋语和官话不同的重要所在。

明朝是张家口地区晋语形成的一个重要时期。上面提到的基本都是晋语主体的发展轨迹,但是由于在张家口的晋语的主要来源是移民带来,所以不得不了解张家口晋语的母体晋语,也就是山西晋语的发展轨迹。明朝开始,张家口晋语基本开始了脱离母体晋语的过程,发展为晋语的一个重要次级分支。关于张家口晋语的来源,我相信明朝的移民是形成张家口现代晋语的一个重要原因。

明朝以前的张家口地区,坝下人口一直还算丰富,一直有以宣府为中心的中原(广义)文化,坝上人口应该比较稀少,只有张北一地为比较重要的人口聚居地,再往北的地方更是人烟罕至,游牧民族驰骋的所在。元末战争时期,张家口地区是元、明交战的主要战场

之一,人口损失较大。明开国后,从山西大量移民以实雁门关外,这应该是现今张家口地区人口的主要来源,尤其是坝下地区。而坝上地区在明朝多数时间上有点无主地的意思,明朝多次出征蒙古,主要就是在张家口坝上地区,明朝军队到来,蒙古人就北移,明朝军队返回,蒙古人势力又逐渐上升,直至能兵临大境门(那时还没开凿大境门)。明以前,我相信坝下地区的方言可能比现在更接近河北中、南部,甚至中原一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接近山西,当然也不是完全和山西迥异,应该是一个沾染了一些山右(山西)特点的代方言,而不像现在是一个深受晋语浸染以致基本被晋语覆盖的代方言后裔。不过目前由于东部京津强劲的经济和山西衰微的影响力,坝下以致整个张家口地区都不同程度的官话化甚至普通话化了,这是后话。而明以前的坝上地区,我不太敢说具体是什么方言或者什么语言,如果是汉语的话,我相信和当时坝下的差异不会太大;另一方面也必然有游牧民族语言,不提。明朝的山西移民使得坝下地区出现了晋语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情形,对坝下地区产生明显的搅拌效应。

到了清朝,由于满清征服了察哈尔蒙古,坝上地区完全纳入中原版图,自此开始向坝上移民。清康熙年间,从口里(山西、张家口坝下地区)大批移民口外。这也是现今坝上晋语和晋北晋中地区的晋语及其相似的原因所在。由此看见当时移民的规模,足以在文化上将坝上地区全面覆盖。同时也有从山西移民到坝下,以及从京、冀地区移来的人口,但规模太小。另外,坝上地区罕见汉人文物和遗址,也可以佐证移民文化覆盖的观点。不过人种上应该没有文化这么彻底,也就是说生活在坝上地区的各游牧民族在文化上被吸收了。由于察哈尔是蒙古共主,察哈尔地区尤其是坝上的蒙文化基础相当深厚,这种吸收具体的说是三七开的蒙晋混合文化。大约有 15%左右是归入汉族的蒙民以及极少数历史上遗留的游牧民族。

笼统的说,坝下至少半数以上人口是来的早的山西人,坝上八成甚至九成以上人口是来的晚的山西人。

除了政府策划的大规模移民以外,明清之际的晋商活动和普通山西人走西口的自发谋生移民也是张家口地区人口和文化的主要来源之一。明朝对蒙古人的贸易主要是以宣府为中心的“本地人”经营,也有部分晋商。到了清朝,晋商一跃成为皇商、官商,随着官方移民形成的市场和文化规模,大批晋人蜂拥至张家口地区。张家口成为晋商的重要根据地“东口”,并形成了堪比丝绸之路的“张库大道”,对蒙俄的国际贸易空前上涨,商贾林立。

贸易带动经济发展,又吸引着口里的人持续不断的“走西口”,这一段时间的移民浪潮可谓浩浩荡荡,张家口这座城市也随着晋商、贸易、移民的成长蓬勃发展起来,俨然当今的深圳。一时间张家口成了北方一个经济文化中心,到了晚清京张铁路开通之际,可以说把张家口在近代中国历史上的地位推到了极致,旱码头辉煌的贸易成果似乎可以一直延续千年。正所谓好烟烧得快,好景不常在,很快蒙古独立,张库线中断,晋商和大批汉人(主要是晋人)被驱逐出蒙古,晋商衰落,张家口贸易萎缩,开始了下坡路。可以说,张家口的历史和晋商的关系何止休戚相关,简直可以说是一回事。当然吸引来的不止是山西人,京城帮和蔚州帮(本地蔚县)商人也有一定势力,加上铁路开通后京冀移民的到来,张家口市区也有相当数量的京籍后裔。

走口外的规模之大,甚至到今天还有余波未平,就在解放初期,山西人还有习惯性的到张家口——呼和浩特一带谋生发展的意识。

明清一直到近现代,张家口地区都是不折不扣的晋人为主体的移民地区,其中走西口、晋商的经营等活动,在中国历史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记。而张家口的方言,也在山西各地移民的口音之间融合妥协,形成了今天的模样,移民们渐渐淡忘了口里的籍贯,成了地地道道的张家口人。只有个别村镇的年代比较近的整体移民还有模糊的印象,有类似“天城汉儿”、“灵丘汉儿”
的说法,当是大同一带天镇、灵丘移民的后代。

随之而来的晋文化,也成了张家口的本土文化。二人台,发端于晋西北河曲一带,随后红及西口、东口,东西二路二人台的口音差异主要在东路平声不分阴阳,西路平声分阴阳。张家口青年晋剧团、蔚县晋剧团是我市乃至河北省难得的优秀剧团,也印证着晋剧“生在蒲州,长在忻州,红火在东西两口,老死在宁武朔州”的说法。

因为张家口,大同,朔州,乌盟是一个地理区中。以及延伸的呼市,包头地区。而且这种文化语言的趋同性有其历史传统。
最早的代国(桑干河流域)---赵代地(代,雁门,云中三郡,从桑干河扩展到河套)----秦代地----汉代地(其中汉文帝从小就封为代王,后为天子)-----拓跋代国(京甸地区为今天张家口,大同,朔州,乌盟,呼市,包头。即太行山,燕山,阴山,陉北,黄河包围起来的地区)--------北魏末“六镇”地区----唐(突厥系民族为主,包括栗特,沙陀人)---辽西京(汉化与突厥化部落)----金西京----明(山西行都司)----蒙古察哈尔----清察哈尔,绥远,山西,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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